刚入夏的时候,章进兴跟着孙祥会去市里走了一趟,见到了天黑后就无比热闹的“黑市”,他觉得可以试着卖一下麻将,便带了几套在车上。
半路上停车放水,李世英便接替了孙祥会,让他在车厢里休息暖和一下,自己则赶着马车跟在了穆先白的后面。
当天晚上,他们就住在了国道北面一排土屋里,这是某个公社盖了用来圈养冬天被赶下山的羊群和牛群的,先前卖了一批牲畜,院子就很空,李世英和穆先白找到夜间看守的两个哈萨克牧民们聊了几句,便被热情地邀请进了屋。
哈萨克牧民提供晚饭,孙祥会便提了两瓶酒,这是他们带在路上暖身子用的,于是两边的陌生人便迅速地借着美酒变得熟络了起来。
其中一个年轻的哈萨克牧民居玛拜是个自来熟的话痨,听到自己招待的几个汉人来自内地,便不住地询问河南和江苏是个什么样子。
李世英笑呵呵地说:“等你有空的时候,也去内地看一看嘛,祖国这么大,风景好得很。”
“我想去首都看一看呢!”居玛拜自豪地亮起了胸前的主席像章:“我想看看毛主席!但是嘛,我被大山困住啦,洋缸子有的,巴郎子嘛两个,丫头子一个,走不了嘛!”
旁边他的同伴是个满面风霜的中年人,名叫阿巴依,戴着帽子,顶着一张被天山的太阳、风、霜雪吹得黑红的脸膛,笑着说:“我的帐篷里嘛、家里嘛,房间到处都挂上了毛主席的画像,我们去不了首都,看到画像也是一样的!”
孙祥会沉默地看向了这两个热情的哈萨克牧民,只是端起了酒缸,沉默地喝了一口。
人民依旧在怀念着那位无比热爱的领袖,仿佛他从未离去。
晚饭和聊天散后,孙祥会凑到李世英身边:“咱们还是可以多请一些像章和画像。”他没有用“买”字,仿佛那样会玷污了某种热情。
李世英点点头:“估计不大容易的,争抢的人多,看情况吧。”
越靠近市区,遇到的马车就越多,显然经过前二十多年的基础,国家的工业化生产上来了,而民间的消费欲望也跟着上来了。
对于穆先白而言,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离开宁远县,所以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又稍稍带了些对未知的不安。
李世英已经接替了穆先白赶马车,他毕竟认识路,所以就在前面带路,穆先白也不想补觉,就坐在车辕前跟李世英说着闲话。
“咱们可以多买一些日历,这东西最好卖。”李世英耐心地说,他是想要培养一下穆先白某些商业上的敏感。
李世英说的就是那种老式的、手撕的、可以挂在墙上的日历,这种日历纸张轻薄,便被边疆的烟民们扯了裹着莫合烟丝当卷烟抽,在老烟民们的口中评价相当高,是超越报纸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