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信托的暗流(2 / 2)

康罗伊的指腹擦过石上的刻痕,忽然想起今早威斯克用蜡笔在书房墙上画的迷宫——孩子说那是“通往宝藏的路”。

他将碎石收进胸袋,那里贴着儿子用蜡笔画的全家福,边角已被体温焐得发软:“我会找到它们。”

汤普森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向窗外,废弃教堂的墓园里,老橡树的枝桠正扫过一块半埋的墓碑。

“斯塔瑞克上周见了梵蒂冈的枢机主教。”他突然说,“他们在谈‘净化北境’。”

康罗伊的瞳孔微缩。

他转身时,斗篷扫过教堂中央的断柱,扬起的灰尘在月光里跳舞。

“所以我们要比他们快。”他的声音像淬过冰的钢,“三天后,‘归途一号’启航。你带着星图和终端,跟史密斯的舰队走。”

汤普森抓起桌上的星图卷成筒,羊皮纸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经过康罗伊身边时,突然顿住:“你母亲的十字架项链……还在吗?”

康罗伊摸向颈间。

银链贴着皮肤,十字架背面刻着“1837”——母亲被赶出白金汉宫那年,他亲手用小刀刻的。

“在。”

“那上面的纹路,和黑石上的封印纹……很像。”汤普森说完便推门出去,夜风吹得教堂彩窗上的碎玻璃叮当响,像一串没说完的预言。

“归途一号”的舰桥里,蒸汽表的滴答声盖过了海浪的呜咽。

罗伯特·史密斯的靴跟磕在黄铜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他盯着康罗伊递来的银质怀表,表壳上的“1848年坚定号皇家海军舰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他兄长最后服役的战舰,沉没在北极冰原的那年,他在葬礼上哭到晕过去。

“这不是礼物。”康罗伊将怀表放在史密斯摊开的掌心,“是任命书。从今天起,你是‘自由舰队’的首任提督。”他指向舷窗外的船队,十二艘商船的桅杆在夜色里像一片黑森林,“等北美试验场站稳脚跟,我要建自己的海军。而你……”

“会是第一任海军大臣。”史密斯的声音发颤,指腹反复摩挲表壳上的刻字,像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他想起三个月前被海军部除名时,上司将他的佩剑摔在泥里,说“救二十七个捕鲸人,不如运一箱圣物”。

此刻掌心里的温度,比任何勋章都烫。

康罗伊拍了拍他的肩。

史密斯的肩甲还带着海腥味,那是他刚从船底检查回来的痕迹。

“真正的海军不该困在港口。”他望向水平线尽头的暗云,“去阿第伦达克,去寻找裂隙,去……让他们看看,海平线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

史密斯猛地立正,军靴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桅杆上的信天翁。

“我会用我的命守住舰队。”他说,声音里带着破音,像个终于拿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凌晨两点,康罗伊的书房里,差分机μ突然发出蜂鸣。

詹尼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发梢沾着刚煮好的可可香——她总说熬夜时需要热饮压惊。

屏幕上的德语电文闪烁着红光,“h7已激活,目标亲属监控启动”几个单词像带刺的针,扎得康罗伊太阳穴突突直跳。

“缪勒。”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

三个月前在柏林,这个圣殿骑士团的情报官用银针刺穿了他的手掌,说“康罗伊家的男人,总爱把软肋挂在胸口”。

詹尼的指尖悬在“布鸟协议”的启动键上,指甲被她咬得参差不齐——这是她紧张时的老毛病。

“需要通知威斯克?”她问,声音轻得像怕惊醒睡在楼上的孩子。

康罗伊突然想起今早送儿子上学时,威斯克扒着马车窗口喊:“爸爸要给我带会发光的石头!”他的喉结动了动,从抽屉里取出个雕着知更鸟的木盒,里面是十二张伪造的出生证明,每张照片上的男孩都有双和威斯克一样的灰眼睛。

“启动协议。”他说,“所有留守人员今晚搬去备用住所,通讯改用摩尔斯暗码。”

詹尼按下确认键,差分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像头被唤醒的巨兽。

康罗伊抓起桌上的铜制电话,拨给《泰晤士报》编辑。

“明日增刊。”他说,“登一则寻人启事:‘玛丽·康罗伊,走失布鸟一只,戴蓝丝带,赏金五十镑。’”这是他和伊丽莎白约定的紧急信号——如果威斯克需要转移,她会用蓝丝带的布鸟作为接头标记。

挂电话时,窗外的雨突然大了。

康罗伊走到窗边,看见庭院里的老橡树在风中摇晃,想起安妮下午说的“周全”。

他摸向胸袋,那里的碎石硌着皮肤,像某种未完成的承诺。

“他们想揪住我的软肋。”他对着玻璃上的雨痕低语,“我就让他们抓影子。”

雨幕中,帕丁顿车站的蒸汽钟开始报时。

康罗伊望着表盘上跳动的数字,突然想起威斯克的算术课——孩子总说“七加五等于十二,就像爸爸的舰队”。

明天清晨,他要送儿子去新学校,用新买的铜制铅笔盒,里面塞着安妮烤的苹果派。

而此刻,在某个被雨水打湿的月台上,一个穿灰斗篷的男人正盯着《泰晤士报》的增刊,指尖停在“布鸟”两个字上。

他的怀表突然震动,表盘里嵌着的照片上,八岁男孩的笑容被雨水晕开,像团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