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霜把北平的胡同裹得发僵,绒线胡同的青石板上结着一层薄冰,踩上去“咯吱”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敲着节奏。王卫国刚把诊所的铜药碾擦干净,就看到西厢房的灯亮着——天还没亮透,养父王破军已经起身,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的青灰色瓦片,用布反复擦拭。
那是狼牙山棋盘坨道观的瓦片,当年道观被日军焚烧时,王破军从废墟里捡的,一直带在身边,说是“师父的念想”。空冥感知里,王卫国“闻”到瓦片上淡淡的焦糊味(是八年前战火留下的痕迹),“触”到养父指尖的薄茧(是常年握桃木剑、翻兵书磨的),还有空气里飘着的柏叶香——养父一早就在熬柏叶汤,说是“喝了暖身,走夜路不冻脚”。
“爹,您起这么早?”王卫国走过去,递过一杯热汤。王破军接过汤,却没喝,只是把瓦片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布袋里,然后翻开炕桌上的《玄真子兵要》——书页上用朱笔标注的“坑道战要诀”“雪地生存术”,都是他这些天连夜补的注解。“今天去军区请战。”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中央已经决定出兵,俺是玄真派传人,当年师父为护兵书牺牲,现在苍生有难,俺不能躲。”
王卫国的心脏猛地一缩。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请战”两个字,还是忍不住担忧——养父已经四十多岁,膝盖还有当年道观被焚时留下的旧伤,朝鲜的冬天比北平冷得多,战场的炮火更是无情。空冥感知里,他“看到”养父膝盖处的旧伤隐隐发红,是昨夜整理兵书时蹲得太久,却被养父刻意掩饰着,没让他察觉。
“您的腿……”王卫国想说什么,却被养父打断。“旧伤不碍事。”王破军拿起炕边的桃木剑,剑身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玄真派的‘七星步’就是在雪地里练的,俺的腿比你们年轻人还稳。再说,俺懂战地急救,能教战士们认草药、治冻伤,比待在北平有用。”
他开始整理行装——把《玄真子兵要》卷成筒,用蓝布条缠在腰间;桃木剑别在背后,剑鞘上挂着那袋柏叶(说是“驱寒用”);最后从箱底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是抗战时部队发的,袖口磨破了,却被他补得整整齐齐。“这军装陪俺打过鬼子,现在陪俺去朝鲜,合适。”
王卫国看着养父的动作,眼眶有点发热。空冥感知里,他“看到”养父昨夜在煤油灯下补军装的场景——针脚歪歪扭扭,却缝得格外用力,手指被针扎破了,也只是用嘴吮一下,继续缝。他突然明白,养父的请战不是一时冲动,是从道观被焚那天起,就刻在骨子里的“护苍生”的信念,是玄真派“止戈为武”的传承。
“俺跟您一起去。”王卫国突然说。王破军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你还小,才十六岁,部队不收。再说,北平需要人——街坊们要治病,兵工厂要帮手,你留在这里,比跟俺去前线更有用。”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的《玄真派百草经》,递给王卫国,“这书给你,里面有战地急救的方子,要是以后有伤员回来,你能用得上。记住,医道也是守护道,救好一个人,就是为国家多留一份力。”
王卫国接过《百草经》,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上面还留着养父的体温。他知道养父说得对,可心里的不甘还是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想跟着养父,想在战场上用空冥保护他,想亲手打跑那些想欺负中国的美军。空冥感知里,他“看到”朝鲜战场上的雪,比晋察冀的雪还厚,美军的飞机在天上盘旋,养父正带着战士们在坑道里躲避轰炸,画面模糊却让他揪心。
“俺会好好学医,好好练拳。”王卫国攥紧《百草经》,“等您回来,俺一定能像您一样,护着街坊,护着国家。”
王破军点点头,眼里满是欣慰。他走到院门口,刚好遇到李大妈端着一碗刚蒸好的红薯过来,看到他的行装,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眶一下子红了:“破军兄弟,你这是……要去朝鲜?”“是,去护着咱们的家。”王破军笑着说。“俺这就给你缝件棉衣!”李大妈转身就往家跑,声音带着哽咽,“朝鲜冷,俺多絮点棉花,别冻着!”
张大爷也拄着拐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双新纳的布鞋,鞋底密密麻麻的针脚,是他连夜赶做的:“破军,这鞋给你,鞋底加了麻线,防滑,雪地里走得稳。你要是去了朝鲜,记得给俺们捎信,俺们在北平等着你们胜利回来!”
街坊们渐渐围过来,有的递鸡蛋,有的送干粮,还有的把家里的热水袋塞给王破军。“破军兄弟,你可得活着回来!”“俺们会看好卫国,你放心!”“到了前线,记得多吃点,别饿着!”
空冥感知里,王卫国“看到”街坊们眼里的不舍与信任,像深秋的暖阳,驱散了寒意。他突然明白,养父的请战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无数普通人的期盼——街坊们把对和平的希望,寄托在养父这样的战士身上,而他,要守住这份期盼,在北平做好后盾。
吃过早饭,王卫国陪着养父往军区走。前门大街上比往日更热闹,却没了平时的喧嚣——穿军装的士兵背着背包往军区赶,工人师傅们推着小车往兵工厂送零件,学生们举着“保家卫国”的标语,在街头演讲。报童的号外又出新的了,红色的标题写着“中国人民志愿军组建完成,即将跨过鸭绿江”。
“看,这就是民心。”王破军指着街头的人群,“咱们的国家刚成立,老百姓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可只要国家需要,大家都愿意出力——这就是咱们能打赢美军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