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梅煮酒(2 / 2)

沈清澜知道他在问谁。她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不记得了。现在……就这样吧。”

秦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复杂。他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忘了好。有些事,忘了是福分。”

又是一阵沉默。秦放终于将那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缓缓道:“我这次来,一是看看你是否安好。二来,是告别。”

“告别?”

“嗯。”秦放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归墟’虽然完了,但海外还有些零星的残渣,像阴沟里的老鼠,不甘心。有些人,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个了断。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有些债,得去讨。”

沈清澜心中一紧。她知道秦放说的“了断”意味着什么。那是另一条路,一条充满血腥与黑暗的不归路。

“不能……留下吗?”她轻声问,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故人凋零,能再见一面,已是奢望。

秦放摇了摇头,笑容苦涩而坚定:“清澜小姐,我们走的,从来就不是同一条路。你有你的平静要守,我也有我的宿命要偿。能看到你如今这般……很好,真的很好。这就够了。”

他将抽了一半的烟摁灭在桌上的粗陶烟灰缸里,站起身:“我该走了。”

沈清澜也站起身,知道留不住他。她走进里屋,拿出一小袋早就备好的、用油纸包着的金疮药和解毒丹,塞进他手里:“带着,或许用得上。”

秦放没有推辞,接过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有关切,有诀别,有祝福,也有一丝永恒的遗憾。

“保重。”他哑声说,然后转身,大步走入夜色中,没有回头。

沈清澜站在门口,望着他消失在巷子尽头的黑暗里,久久没有动弹。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带着湿意。秦放的到来与离去,像一阵短暂而猛烈的秋风,卷起了沉积的往事,又迅速归于沉寂。

她回到堂屋,坐在秦放刚才坐过的位置,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故人零落,各安天涯。傅靳言失去了记忆,秦放踏上了复仇的不归路,而她,守着这片方寸之地,试图在废墟上重建安宁。每个人的命运,都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变故后,走向了不同的岔路。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沈清澜端起那碗已经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苦涩中带着回甘。她想起母亲笔记中的一句话:“聚散如云,世事如棋,唯本心不移,方得始终。”

是啊,聚散无常,但只要心中的灯塔不灭,知道各自在为何而战,为何而守,便不算真正的离散。

这一夜,沈清澜睡得并不安稳,梦中依稀听到了远方的枪声和海浪声。而第二天清晨,当她推开院门时,发现门槛外放着一小坛泥封的陈年花雕酒,坛身上用刀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

是秦放留下的。青梅已逝,煮酒饯行。此去经年,或许再无重逢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