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的寂静,如同一张沉重的湿毯子,压在沈清澜身上。监护仪器单调的滴答声,此刻听起来像是死刑犯走向刑场的倒计时。“心智熔炉”、“净化不可逆”……这些冰冷的词语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明天,她将不再是她,会变成一具失去灵魂、任人摆布的空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吞噬。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手腕脚踝上的束缚带勒得更紧,带来刺痛,却远不及内心的恐惧。父亲在“镜渊”中传递的坐标信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抓不住。耳钉传来的脉冲密码破译出的“洛林安全屋”和未完成的逃离通道信息,是唯一的希望,却渺茫得如同夜空中的孤星。
她该怎么办?孤身一人,身处龙潭虎穴,如何对抗整个“归墟”的意志?
就在她精神几近崩溃的边缘,一种更深的、源自血脉本能的警觉,如同细微的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梁。她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但绝非仪器发出的能量波动,正从医疗室通风口的方向悄然渗透进来。这波动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与她体内沉睡的感知力隐隐共鸣,却又夹杂着一丝冰冷的、非人的质感。
不是艾琳娜的人,也不是基地常规的监控。这感觉……有点像“镜渊”中那些流动的能量符号,但更加内敛、更具目的性。
沈清澜猛地屏住呼吸,强迫自己放松身体,装作因极度疲惫而陷入浅眠,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猎手。她微微睁开一条眼缝,视线投向天花板上那个黑暗的通风栅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那微弱的能量波动时断时续,仿佛在试探,在确认。终于,在确定室内监护仪器的警报已被暂时关闭,且没有隐藏的主动监控后,通风栅格发出一声几乎难以察觉的轻响,从内部被悄无声息地移开。
一个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从狭窄的通道中滑落,落地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来人全身笼罩在紧身的黑色夜行服中,脸上戴着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黑色面罩,身形挺拔而敏捷,正是之前曾在苏黎世修理厂救过她的那个蒙面人!
他像一道影子般贴在墙边,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看似昏睡的沈清澜身上。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从腰间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屏幕幽暗的仪器,快速操作了几下,仪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似乎在干扰或屏蔽着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才如同滑行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床边。他没有触碰沈清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头凝视着她,那双露出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辨——有关切,有审视,有凝重,甚至还有一丝……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淡淡哀伤。
沈清澜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不确定该不该“醒来”,该不该信任这个神秘莫测的救星。
“我知道你醒着,沈清澜。”蒙面人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经过面罩的过滤,带着一种金属般的沙哑质感,却异常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
沈清澜猛地睁开眼,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黑暗中,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闪烁的微光。
“你是谁?”沈清澜的声音因紧张而干涩嘶哑。
蒙面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洛林’的线索,你破译了吗?”
沈清澜心中一震,他果然知道!“破译了一部分,‘洛林安全屋’,未完成的逃离通道……”
“足够了。”蒙面人打断她,语气急促,“‘洛林’不是地名,是一个代号。属于凯瑟琳·冯·霍恩——艾琳娜的姑母,也是‘归墟’最早的创始人之一,我的……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