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爵几日来的悉心疏导，如同在坚冰上凿开了一道细缝，让辞月得以短暂地喘息。
然而，这并未能从根本上解决他内心那场席卷一切的风暴。
那些关于自我认知的混乱、对十阶“家人”的复杂情感、对庞尊炽热感情的无所适从，以及那份深植骨髓的、认为自己“不正常”的恐惧，并未真正消散，只是被暂时压抑了下去。
当外在的引导力量稍一松懈，当夜深人静独处之时，那冰层下的暗流便再次汹涌，甚至比之前更加猛烈。
那种灵魂被撕扯、认知被颠覆的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
这天清晨，颜爵照例为他泡好安神茶，却发现辞月并未像前几日那样安静地等待，而是独自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依旧沉寂的竹林。
他的背影显得异常单薄和孤寂，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颜爵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端着茶走近，轻声唤道：“小曦神？”
辞月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苍白，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好不容易被颜爵唤醒的些许光彩已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枯竭的死寂和深深的、无法丈量的疲惫。
他没有接那杯茶，只是看着颜爵，唇瓣翕动了几下，才用一种沙哑得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极其缓慢地说道：
“颜爵……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拂。”
他停顿了许久，像是在积聚最后一点力气，才终于说出了那个沉重的决定：
“我……坚持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颜爵心上。
“太累了……”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青灰色的阴影，语气里是万念俱灰的虚无，“我想……回金乌秘境去。”
金乌秘境，那是他力量的本源之地，也是他最初降临此世，意识懵懂沉睡的地方。
回归那里，意味着放弃现有的一切，放弃所有的情感纠葛，放弃思考，放弃“存在”的感知，陷入漫长而未知的沉眠。
这是一种逃避，一种彻底的、对一切无能为力的放弃。
颜爵瞳孔微缩，手中的茶杯几乎要捏不稳。他张了张嘴，想劝说什么，想告诉他还有希望，可以慢慢来……
但他看着辞月眼中那彻骨的疲惫和死寂，所有劝阻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