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回到市发改委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将那座陈旧的办公楼染上了一层金色，却照不进三楼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的窗户。
他刚踏进委办大楼，气氛就明显不同了。门口值班的保安一改往日的漠然，殷勤地站起身向他问好。走廊里遇到的几个科员，无论认识与否，都停下脚步，恭敬地喊一声“江主任”，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探究。
办公室主任老王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与之前的皮笑肉不笑判若两人：“江主任，您可回来了！马主任在办公室等您半天了，吩咐您一回来就立刻过去！您看，是先休息一下，还是……”
“直接过去吧。”江河语气平淡，脚步未停。
“哎，好，好！”老王连忙侧身引路，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表功的意味，“江主任，您那个北郊工业园的方案，真是太厉害了！谁能想到，直接惊动了国家发改委！这下咱们委可露了大脸了！马主任他……他之前也是不了解情况，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
来到马卫国办公室门口，老王抢先一步轻轻敲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马主任，江主任回来了。”
办公室内，马卫国正背着手在窗前踱步，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他脸上早已没了上午电话里的气急败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热情、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的复杂表情。
“江河同志！辛苦了辛苦了！快，快请坐！”马卫国绕过宽大的办公桌，亲自将江河让到沙发上，又对老王吩咐道，“快去，把我那盒最好的龙井给江主任泡上！”
老王应声而去。
马卫国搓了搓手，在江河对面坐下，笑容有些勉强：“江河啊，北郊工业园那个项目，你做得太好了！高瞻远瞩，脚踏实地！是我……是我之前工作太忙，对这方面关注不够，差点埋没了你这个金点子！幸好你坚持，直接报到了省里，这才引起了上级的重视！你这是给咱们冀南，给咱们发改委立了大功啊！”
他绝口不提自己当初如何敷衍、如何阻挠，反而将江河的“擅自上报”说成了具有先见之明的“坚持”。
江河端起老王刚泡好的茶，吹了吹浮叶，轻轻呷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马卫国，语气依旧平静：“马主任言重了。我只是做了分内的工作，按照程序向上级反映情况而已。能得到国家和省里的认可，是领导们眼光独到，也是我们冀南的基础和机遇到了。”
他不居功，也不戳破，给了马卫国一个台阶下。
马卫国连忙点头：“是是是，机遇到了，机遇到了！现在国家发改委亲自来函询问，这是天大的机遇！省里也高度重视，要求我们务必抓住这个机会，把北郊工业园循环化改造项目，做成全省、乃至全国的样板工程！”
他身体前倾，语气变得郑重：“江河同志，这个项目，非你莫属！从现在起，委里成立‘北郊工业园循环化改造项目领导小组’，我亲自挂名当组长，你任常务副组长，全权负责项目的规划、协调、申报和实施！委里所有资源，随你调动！需要哪个科室配合，你直接下令！谁要是不配合，你直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