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江河环顾着这个简陋却整洁的房间。墙角的小书桌上堆满了书籍和教案,墙上贴着的教学计划写得密密麻麻,连床头都整齐地码放着几摞批改到一半的作业本。最引人注目的是贴在墙正中央的一幅字:学高为师,身正为范。
陈老师,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江河在唯一的木椅上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县政府工作?给我当联络员。
陈向华手里的搪瓷杯一声掉在桌上,茶水洒了一片。他慌忙用袖子擦拭,声音有些发抖:县长,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江河的表情变得严肃,不过你要想清楚,县政府不是世外桃源。那里不缺聪明人,不缺会来事的人,缺的是有原则、有骨气的人。这份工作,可能比你现在面临的处境还要复杂。
陈向华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刘家的嚣张、校方的妥协、同事的疏远、林玥的离去......每一个画面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但当他抬起头,迎上江河真诚而坚定的目光时,一股久违的热血突然涌上心头。
他猛地站起身,那句粗犷却充满生命力的家乡话脱口而出:
该死俅朝上,不死照摇晃!县长,只要您信得过我,我跟您干!
这句糙得掉渣土话,蕴含着豁出去了,大不了拼一场的豪迈气概。江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屋顶的灰尘都在簌簌落下。
好!好一个该死俅朝上江河重重地拍着陈向华的肩膀,我要的就是这股不怕事的劲儿!明天早上九点,我在县政府等你!
站在一旁目睹全程的李小军,虽然不太明白大人们话里的深意,但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刻——陈老师眼中重新燃起的光亮,仿佛暗夜中突然点亮的明灯。
把江河送出门后,陈向华独自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望着这个生活了一年多的小院,望着那间承载了他无数梦想与失意的平房,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人生的新篇章已经开启。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敢于用人的县长,有着一个崭新的舞台。
安北县的秋夜透着丝丝凉意,县政府大楼三楼东侧的一间办公室依然亮着灯。
陈向华将最后一份文件整理归档,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自从成为江县长的联络员以来,这样加班到深夜已成常态。桌上的台灯在他疲惫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秋虫的鸣叫。
但他乐此不疲!
叮——
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陈向华看了眼屏幕,是一个陌生号码。他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是陈秘书吗?求求您帮帮我们吧......我大娃曾是你的学生……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妇女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小娃在北塬中心小学读三年级……学校食堂给孩子吃的都是发霉的肉,校服要价五百八,我们实在负担不起啊!
陈向华的心猛地一紧,这段控诉何其熟悉!大半年前,他还在北塬一中任教时,就曾因在“北塬之声”上揭露学校食堂使用变质食材、强制购买高价教辅等问题,加上得罪了当地首富刘富源,才遭到校方的严厉打压,最终被迫离职的。
大姐,您慢慢说,具体怎么回事?陈向华强压着内心的波澜。
上周我去学校看孩子,正赶上他们吃饭,那红烧肉散发着一股酸味,孩子们都在偷偷倒掉......妇女的声音哽咽了,我们两口子都在外地打工,每个月就挣那么点钱,一套校服要五百八,太贵了啊!
挂断电话后,陈向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第二天一早,陈向华径直走进县长办公室。
县长,我建议立即对全县教育系统展开全面清查!陈向华将昨晚接到的举报录音和自己整理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这些问题一年前我就反映过,可惜人微言轻,反而遭到打压。现在既然我在这个位置,就绝不能坐视不管!
江河认真听完陈向华的陈述,脸色逐渐凝重。他翻阅着陈向华提供的材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看来,是该好好整顿了。江河沉吟片刻,就按你说的办,联系市监局成立专项调查组,你负责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