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芳麻木地点头。那些关于“辩护权”、“申诉权”的字眼在她耳边飘过,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模糊。
她现在唯一能“明白”的,就是自己失去了所有自由,连最基本的身体自主和人格尊严,都被这冰冷的程序和规则碾得粉碎。
通往监区的最后一道铁门打开。一股更浓重的、混杂着汗味、体味和消毒水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带着小方窗的铁门。门后隐约传来压抑的说话声和走动声。
“双手抱头!蹲下!靠墙!”押送她的女警厉声喝道。
钱芳下意识地照做。冰冷的墙壁贴着她的额头,双手抱头的姿势让她脆弱的后颈完全暴露。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个穿着警服、表情严肃的管教干部走过来,审视了她几秒,在手里的本子上划了一下。
“起来,进去!”管教指了指旁边一扇刚打开的铁门。门牌上写着:过渡监室。
钱芳抱着那个装着可怜洗漱用品的塑料盆,像抱着最后一点可怜的依靠,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那扇门。身后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彻底斩断了她与外面世界最后的联系。
门内,是十几双齐刷刷投来的、带着审视、好奇、冷漠,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站在门口,像个闯入者。过度监室里没有床铺,只有光秃秃的通铺和几个塑料凳子。几个穿着同样灰蓝色囚服的女人或坐或站,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扫视。一个身材粗壮、眼神凌厉、看起来是头头的女人(监室长“大头”)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尤其在她脸上残留的精致痕迹和即使囚服也难掩的曲线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新来的?叫什么?犯什么事儿进来的?”“大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钱芳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屈辱、恐惧、以及对未来无边无际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手中的塑料盆,“哐啷”一声,掉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这声响,像是她跌入这深渊的第一声哀鸣,微弱,却充满了被碾碎的无助。
钱芳已被推进306监室。混合着尿臊与霉味的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十二双眼睛从通铺上扫下来,像打量新到的货物。
“新货报数!”角落里响起沙哑的吼声。阴影里站起个纹着过肩龙的女人,头皮有缝合疤痕,正是监舍头铺张红梅。因贩毒致三人死亡入狱的她,早被管教默认为“秩序维护者”7。
钱芳的沉默换来第一记耳光。鞋底抽在颧骨上发出闷响,血从她嘴角渗进囚衣领口。“装哑巴?”张红梅揪起她头发往水泥地上撞,“金城地产的钱经理是吧?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管好嘴’。”
一股冷意从钱芳的脚底升起,直冲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