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亭答:“顾崇山的长子带着别院的管家来过我,我之前未曾与他们见过,他们来了便说凶手肯定是罗万山,还用命令的口吻让我即刻去抓,把我气笑了,我只说‘顾崇山已死。’他俩还听不明白,又说抓了罗万山后需从罗万山的账上划拨些银两给顾家,说是赔偿,我便又说‘即便顾崇山活着,也没资格在本官面前如此说话!’”
“顾崇山的长子多大?何时来找的大人?我的意思是事发后很快还是……”
“自然是很快,再慢了他们便要被抓了。”
“这位儿子没有悲戚之色?”李昭皱眉问。
“没看出来,倒是很愤慨。”
“大人来淮城任职没多久吧?”
“一年有余。”梁文亭答完好奇的看向李昭,不明所以。
李昭笑了笑说:“虽说士农工商,但,财大气粗,我走过一些地方,大体都是如此,他们却敢如此与梁大人说话,可见他们并不了解大人,以为用之前的态度便可。”
梁文亭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心底已是对这位姑娘有了点不一样的看法,他只说顾崇山的儿子是什么态度,这姑娘便能推断出他来此地任职不久,且除了明白顾家的人张狂,还像是明白他这个府尹……清廉公正。
梁文亭心中越琢磨越舒坦,连带看李昭的眼神都变了。
“男丁都有谁不见了?”李昭暂时还没注意到梁文亭的变化。
“顾崇山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同胞弟弟,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虽说已经分家了,但这俩弟弟基本都是靠着顾崇山生活,都有单独的宅邸,我思量再三,想着先将这俩弟弟收押了,他们的家人暂且不动,哪知这俩人都不在家,说是去岭南谈生意了,说是已命人送信,快了也得半年能回来。”
李昭哼了一声看了眼魏然。
魏然淡然的说:“实则刚避出去不久。”
“正是!我命人问过顾家的人,也问过他们的乡邻,顾崇山遇害之后都还有人见过这俩兄弟,他俩更是曾去顾家与侄子们商议治丧之事。”
“他俩闻到味察觉到不对,怕被牵连跑了,还有谁跑了?”魏然问。
“顾崇山有两个女婿,都是淮城人,按理说是否牵连到女儿婆家,需看皇上旨意,我也只是想找来问话,谁知也不见人了。”
李昭不解:“他们跑了有何用?若是吃得苦也罢了,他们这样的人家,除非带的银子够,不然很快便会被人发现不对报官。”
“不过是避避风头罢了,顾家别院中究竟有多少人,衙役们还在核实,别看城里顾家除了顾崇山只十六个伺候的,别院中可多了去了,我不能都带回来,便将下人留在别院一处偏院着人看管,也方便核对,只现下知道的,人数肯定不对,有些人是有卖身契在主家手里的,有些则没有,比如护院,后宅做针线活的,厨娘……都是雇来的,走了便走了。”
梁文亭顿了一下又说:“顾崇山嫡出庶出六个儿子,两个女儿,孙子孙女五人,外孙外孙女三人,如今倒是都在。”
李昭不免对这位府尹有些刮目相看,盐物方面他一直在查,顾家这边也没放下,且并非仅仅是命人去查,而是查完的结果皆记在心中,哪怕他这一身清贫的装扮是假的,都不耽误李昭认定他是个好官。
怎就知道梁文亭的清贫是装的?
才上任一年多,官服便破旧成那个样子?天天匍匐前进啊!
……
关押顾家男丁的仓房与女眷的其实挨着,李昭没有进男丁的仓房,而是站在门口听着。
顾家男丁像是说好了一般,再见到梁文亭便是齐齐喊冤,大多表达的都是‘父亲做什么我们哪有多问的道理?’
李昭在外面还听到了男孩子的哭声。
李昭叹气,接着又听到里面有人喊:“别的盐商都这么做,为何偏要查我家?”
李昭皱眉。
只听梁文亭冷哼一声问:“你说说看,还有哪些盐商如你父亲一般,视规制如儿戏?你说出来我便去查,那个罗万山已经被抓,这天下的盐商多了,你口中的别人都是谁?来人!将顾源押走单独审问,他必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凭何问我?”
李昭瞬间想到了裴空,可随即又一想,裴空好像不会这么傻,他还是很会看人下菜碟的,若是遇到这种情况,知道自己背后无人,必定不会开口。
想到这,李昭舒了一口气,转而想到这个叫顾源的,听声音不是少年,那便是被养的的太好了,除了吃喝玩乐不知其他事。
“五弟莫要胡言乱语!别人家的事,咱们怎么知晓?大人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如今父亲尸骨尚未入土为安,杀害父亲的凶犯是否也未曾抓到?顾家遭此横祸,还望大人体恤一二,顾家愿交出所有与盐务有关的收入,还望大人网开一面,放我们回去为父亲操办丧事,况且,母亲本就多病,这一次怕是,怕是……”
“你这话说的对,如今紧要的是抓到杀你父亲的凶犯,至于你们何时能归家,那不是梁大人能定夺的,想来你们也是孝顺的,每个人心里也是都将这件事放在首位,所以,每个人告诉我一个你怀疑的人,谁,会这般残忍的杀害了你们的父亲?”
梁文亭没想到温文尔雅的魏然,居然这般直接的问。
魏然是谁?
梁文亭昨日见到的时候还不知道,只知皇上给的密信上写着会有人来协助查案,什么官位都没有说,那可是皇上亲笔信,来的就是个乞丐,梁文亭也得礼遇,加上忙着讲案情,确实忘了打听一下来人究竟是何人。
但等魏然他们走了,梁文亭才想到多日前听过一耳朵关于绥安府的传言,便也就想明白这些人是谁了。
洛京城那些官员们眼下人人自危,这若是皇上刚继位的时候,怕是要乱,但这五年来,皇上好像没动,又好像没少动,抽冷子一年中也会杀几个贪官,悄无声息革职的也有不少,能活着回到老家的可没几个,听说都是路上染病……
所以,哪怕今日洛京城中惊涛骇浪在明面上,梁文亭也知道那些人不过都是一盘散沙,早便没了能翻动的气力,尤其是前段日子刚圈禁了肃王。
梁文亭下意识的看了眼身边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着温润气息的‘公子’,舒了一口气,看样子这棘手的案子终是能脱手了。
李昭在门外听着里面安静了片刻,想来是顾崇山的这些儿孙们不知如何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