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到了。啸风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
他侧身让过推三轮车的老汉，拐进一条蒸腾着浓郁烟火气的巷道。
空气里，熟食店卤煮烧鸡的醇厚香气裹挟着炭火焦香扑面而来，烧羊肉串的铁签在明火上翻飞，油脂滴入炭盆腾起滋滋声响，混着水果店老板中气十足的吆喝，将整条巷子浸染得活色生香。
不一会儿，褪色的红底招牌浑源凉粉突然撞入眼帘。
就是这儿！啸风掀开棉门帘，辣椒油的香气裹着热浪涌来。
阳光斜斜漏进小店，在一块块窗玻璃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
老板弓着背立在案板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泛着冷光的菜刀，手腕起落间，深褐色的豆腐干簌簌坠落。
刀刃与案板碰撞的声响极有韵律，先是的快节奏，如同琵琶急弦；忽而转为绵长的声，恰似古筝揉弦。
那些尺寸工整的豆干，在他翻飞的指尖下渐渐堆成小山，随着刀风轻轻颤动，仿佛在案板上奏响一曲无声的《广陵散》。
老板听见脚步声，他肩头微抬，刀背磕在案板上，发出脆响。
四十来岁的男人直起腰时，短袖衬衫下嶙峋的肩胛骨微微凸起，根根直立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银灰，倒像是案板上竖着的那排寒光凛凛的刀具。
他的面容偏瘦，却丝毫不显颓态，反倒衬得整个人精气神十足。
那双眼睛藏在浓重的眉骨下，初看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浑浊，可一旦与人对视，便会被其中锐利的锋芒所震慑——那目光像是穿透岁月尘埃的老镜片，能一眼看穿人们刻意伪装的表象，直抵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哟，稀客！他眯起眼打量三人，眼角的鱼尾纹里藏着经年累月的笑意，今天带朋友尝鲜？
啸风抬手表示打招呼：今天可是贵客！
你带来的哪有不是贵客的？老板突然转身将黄瓜盆拿进后厨，旋即出来，胸前老字号的布贴随着动作卷边，上次你带来的那拨考古队员，拿放大镜研究我这凉粉绝密配方，倒像是在鉴定文物。
说罢自己先嗤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浑源汉子特有的爽朗，却让人分不清他是在真心夸赞，还是又在抖落那些藏在刀刃背后的冷幽默。
梦瑶踮着绣鞋，樱花粉的裙裾几乎要扫到斑驳的砖墙。
她歪着头，发间白兰花的香气混着小店麻酱的醇厚在空气里流转，纤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翕动的阴影，将墙上泛黄的正宗浑源凉粉介绍映得忽明忽暗。
一碗辛酸。她朱唇轻启，声音里带着江南吴语特有的软糯，尾音袅袅绕在匾额上褪色的金字间。
她轻笑道：上联倒有趣，红琼黄玉白水晶，倒把凉粉写得像件精巧的玉器，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正是：红琼黄玉白水晶，流光溢彩辉映千年古韵；豆灯古街梦里人，浅唱低吟神游万里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