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宫中的银杏已染上灿烂的金黄,如同碎金般缀满枝头,又在萧瑟的秋风中打着旋儿飘落,铺满宫道。
朝贡大典结束已近半月,各国使团陆续开始辞行返程,帝都的喧嚣渐渐沉淀下来,一种无形的、离别的氛围开始悄然弥漫。
乾元宫内,萧执面对着龙案上礼部呈报的、关于龟兹与于阗使团不日将启程归国的奏章,久久未动。
朱笔的尖端,一滴殷红的墨汁凝聚、颤动,最终“啪”地一声,滴落在光洁的宣纸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痕,如同他心头那无法止住的渗血。
放他走?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这近一个月的时光,是他偷来的。每日哪怕只是远远望见琉璃苑的一角飞檐,或是从影卫回报中听到只言片语关于那人的动静,都足以让他枯寂的心获得片刻虚幻的慰藉。
他学着“放手”,学着“尊重”,忍着嫉妒看着他与旧友谈笑,忍着心痛送上他可能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珍宝……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足够“克制”。
可当离别真正提上日程,那深植于骨髓的占有欲和恐惧,便如同被囚禁已久的凶兽,疯狂地撞击着理智的牢笼。
他不能放他走!
一旦沈沐回到龟兹,回到那片广袤自由的天地,回到那些真心待他、与他并肩的人身边……他萧执,就将彻底沦为对方生命中一个不堪回首的、急于摆脱的过去。
那千里之遥,会成为他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什么赎罪,什么改变,都将成为空谈!
一种混杂着绝望、不甘和疯狂念头的阴鸷光芒,在他深邃的眼底急剧凝聚、翻涌。
他放在龙案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血管狰狞凸起。
他必须留下他!不惜任何代价!
可是……该怎么做?
像从前那样强行禁锢?不,那样只会将他推得更远,甚至可能再次将他逼上绝路。他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
那……还有什么办法?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联姻。
若是两国联姻,缔结秦晋之好,他便有了最“正当”、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将龟兹的王子,永远留在萧国,留在他的身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迅速生根发芽,疯狂滋长。
对,联姻!
他是皇帝,后宫虚悬,中宫之位空置。以皇后之尊,以两国永世交好为名,龟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简直是天赐的、完美无缺的借口!
至于沈沐愿不愿意……萧执的眼底掠过一丝偏执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