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琥珀色的眼眸中怒火升腾。他刚要起身,一只微凉的手却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是沈沐。
沈沐甚至没有看那兀鹫一眼,仿佛对方只是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琉璃杯,里面是澄澈的葡萄美酒,对着弥闾微微举杯,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王兄,今日佳酿,莫要被无关杂音,坏了品酒的兴致。”
他的无视,比任何犀利的回击都更具杀伤力。
兀鹫被这般彻底的无视激得脸色一青,吊梢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感受到来自御座方向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钉在他身上,让他瞬间如坠冰窟,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萧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令人胆寒的死寂与威压。
兀鹫心中一凛,悻悻地坐了下来,只是那双阴鸷的眼睛,依旧不甘地在沈沐和弥闾身上打转。
殿内的气氛因这小小的插曲微微凝滞,但很快又在悠扬的礼乐和后续使臣的觐见中恢复了表面的和谐。
然而,萧执的心,却因那南疆使臣的挑衅,以及沈沐与弥闾之间那自然而然的互动,再次被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酸涩与痛楚,如同潮水般,一波波侵袭着他刚刚筑起的心防。
他看着沈沐平静的侧脸,看着他与弥闾偶尔低声交谈时微动的唇角……他知道,那只他渴望已久的鸟儿,早已飞出了他的金笼,翱翔在更广阔的天空,与真正并肩同行的人,共享着清风与自由。
而他,除了远远看着,忍受着这蚀骨的嫉妒与悔恨,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认知,比朝贡大典上任何的挑衅与冲突,都更让他感到难受。
朝贡大典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国使臣依次献上精心准备的贡品,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引来阵阵低呼与赞叹。
麟德殿内气氛看似恢复了庄重和谐,只是那南疆巫咸国使者兀鹫,一双吊梢眼时不时阴恻恻地扫过对面的龟兹席位,尤其是沈沐那沉静的面容,心中憋着的那口恶气愈发淤堵。
他兀鹫乃是巫咸国王后的亲弟,在南疆亦是横行跋扈惯了的人物,何曾受过这等无视?
方才萧执那冰冷的一瞥,他只以为是帝王不满他扰乱殿前秩序,并未深思,更未将这与那貌不惊人的西域小国王子联系起来。
他只觉这龟兹王子装模作样,令人厌烦,定要寻个机会,让他当众出丑,方解心头之恨。
终于,轮到了巫咸国献礼。
兀鹫整了整他那身诡异的紫绿色礼服,昂首上前,手中捧着一个造型古怪的乌木匣子。
他脸上挤出几分恭敬,声音带着南疆的腔调:“尊贵的大皇帝陛下,外臣奉我巫咸国王之命,特献上我巫咸国镇国宝物之一——‘噬魂蛊王’!”
此言一出,殿内不少知晓巫咸国底细的官员都微微变色,看向那乌木匣子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忌惮。
兀鹫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匣盖,只见里面静静趴伏着一只通体漆黑、形似蜈蚣却又生着一对透明薄翼的怪异虫子,约有成人手掌长短,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令人望之生畏。
“陛下,此蛊王乃集南疆万毒之气孕育百年而成,性情桀骜,需以特定毒虫喂养。”兀鹫一边说着,一边从随从捧着的另一个小罐中,用特制的玉夹夹起一只色彩斑斓、不断扭动的毒蝎,“寻常人若被其蛰咬,顷刻间便会毒发身亡,但对此蛊王而言,却是无上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