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王临时议事的大帐,几乎成了“萧国馈赠物品处置处”。
看着角落里堆积如山的锦盒、玉器、珍稀药材,甚至还有几盆与戈壁格格不入、已然蔫头耷脑的名贵兰草,龟兹王腾格里揉着阵阵发痛的太阳穴,声音充满了疲惫与不解:“这萧执……究竟意欲何为?莫非想以此等奢靡之物,软化我龟兹将士的斗志?”那兰草娇贵,在此地活不过三日,其用意着实令人费解。
苏提娅王后心思更为缜密,她拾起一件冰蚕丝所制的贴身里衣,触感滑腻冰凉,确是御用极品。她轻叹一声,语气复杂:“他若真想以财帛动人心,也该是冲着王庭重臣,或是军中将领。可你看这些物件……尺寸、样式,分明都是冲着伽颜华的身量喜好精心准备。”她目光转向一旁沉默擦拭弯刀的沈沐,“孩子,你如何看待?”
沈沐一身利落的龟兹常服,闻言并未抬头,专注地拭过刀刃每一寸锋锐,寒光映照他平静无波的侧脸。“无用之物,何须挂心。依例,合用者分赏将士,余者或弃或毁。”声线清冷,仿佛在谈论与己无关的琐事。
这时,弥闾掀帘而入,带来帐外干燥的风沙气息。
他脸上早已没了初时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明显的不悦,尤其在瞥见那堆明显为沈沐量身打造的“心意”时,琥珀色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大步上前,不似往日好奇检视,而是直接拎起一件用金线密绣着狼首星辰纹的玄色箭袖袍——尺寸与沈沐极为合衬。
“他又弄这些来?!”弥闾声音里压着怒火,眼神锐利如刀,剜向帐外萧国营地的方向,“真是阴魂不散!当我龟兹是何地?他萧执的私库吗?!”想到萧执过往对沈沐的伤害,如今却摆出这副纠缠不休的姿态,更是怒不可遏。他猛地将衣袍掼回那堆礼物上,对着帐外厉声下令,带着几分赌气的幼稚:“来人!将这些东西统统给本王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碍眼!”
沈沐拭刀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骤然发作的弥闾,眸中掠过一丝讶异。
阿依慕亦是一怔,随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情绪外露的王兄,又看了看波澜不惊的沈沐,轻轻摇头,上前劝道:“弥闾,何必动此无明之火?平白耗费精神。既然伽颜华已言明不受,我等置之不理便是。”
弥闾胸膛起伏,显是余怒未消。
他对沈沐的心意,自始至终深藏心底,不敢流露分毫,好吧只流露了一点点点点。
因为他惧,惧沈沐经历那般扭曲的“恩宠”后,会对所有情爱心生抗拒。
所以他只愿默默守护,静待时光抚平伤痕。
可萧执这般高调而笨拙的纠缠,如同一次次揭开旧疤,不仅因情敌的挑衅而愤懑,更是心疼沈沐被迫面对这不堪的过往。
弥闾切齿低语:“我就是见不得他这副嘴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话中酸涩与疼惜,几乎难以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