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曦光,如期而至,穿透薄雾,将温暖的金色洒满龟兹王宫。
葡萄藤上的露珠折射着七彩光芒,庭院里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沈沐,静静地坐在窗边的软垫上。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月白常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额前那颗绿松石额饰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不同,只是看起来比平日更沉静几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沉寂的内息在体内运转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勉强将噩梦带来的彻骨寒意驱散。
眼底深处残留的一丝青影,也被他巧妙地用冷静掩饰过去。
疏勒月像一只不知忧愁的小鸟,蹦跳着冲进了曦光院,手里捧着一大把沾着晨露的野花。
“伽颜华!你看!今天的‘星星草’开得比昨天还多!”她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将沈沐从某种凝滞的思绪中拉回。
他抬起头,对上疏勒月亮晶晶的、毫无阴霾的眼睛,唇角习惯性地微微弯起,接过那捧生机勃勃的蓝色小花。
“很漂亮,谢谢。”他的声音有些微哑,但语调平和。
疏勒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歪着头打量他:“伽颜华,你昨晚没睡好吗?声音有点哑哑的。”
她的关心直白而纯粹。
沈沐的心轻轻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可能……是夜里风大了些。”
这时,阿依慕也走了进来,她手中端着一盘新鲜的无花果和奶酪。
听到妹妹的话,她目光落在沈沐脸上,仔细端详了片刻。
她虽然也爱玩,但比疏勒月更细心,看到了那丝被极力隐藏的疲惫,以及他比平日更显苍白的脸色。
但她什么也没问。
只是将果盘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声音清澈如水:“清晨露重,吃点东西暖暖身子。这是今年最早熟的一批无花果,甜得很。”
她的体贴像一层柔软的纱布,包裹住沈沐内心那道因噩梦而再次裂开的细小缝隙。
他点了点头,拿起一颗无花果,清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带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真实而温暖。
巴哈尔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人未到,声先至:“伽颜华!走!我们去马场!我刚得了一匹烈马,性子够野,一起去驯服它!”
他冲进院子,脸上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这种充满活力的、属于正常生活的喧嚣,有效地驱散了沈沐心头最后一点阴霾。
他看着巴哈尔,看着阿依慕温柔的笑容,看着疏勒月叽叽喳喳地描述着野花是从哪里采来的……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他:这里是龟兹,是曦光院,是“伽颜华”的世界。
那个名为“萧执”的噩梦,再真实,也终究只是梦。
他站起身,将剩下的无花果吃完,对巴哈尔点了点头:“好。”
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稳。
他需要行动,需要汗水,需要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真实的事物上——比如一匹需要驯服的烈马。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曦光院时,弥闾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
他今日未着华服,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姿。
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慵懒的笑意,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却比平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哟,这么早就准备去活动筋骨了?”弥闾倚在门框上,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沈沐,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王兄!”疏勒月欢快地打招呼,“我们要去马场!巴哈尔弄了匹野马!”
弥闾笑了笑,走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替沈沐将额前一丝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般拂过他的额角,感受着那比常人稍低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