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葡萄藤的影子透过雕花木窗,在铺着艳丽地毯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属于西域的香料气息。
沈沐的意识,如同沉在深海已久的溺水者,终于挣扎着,一点点浮上了水面。
最先恢复的感知是触觉。
身下是柔软却陌生的织物触感,不同于乾元宫龙榻上冰冷的丝绸,这是一种更厚实、感觉还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褥。
然后,是听觉,远处似乎有模糊的、听不懂的言语声和脚步声,不同于宫人那种刻意放轻、带着畏惧的窸窣。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划过身下的布料。
这极其细微的动作,却没有逃过一直守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阿史那·疏勒月。
疏勒月猛地吸了一口气,清澈的大眼睛瞬间睁圆,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立刻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跳了起来,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地对同样守在旁边的巴哈尔和阿依慕说:“动了!他的手指动了!”
“真的?!”巴哈尔一个箭步凑过来,脑袋几乎要碰到床沿。
阿依慕也立刻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一串琉璃珠子,沉稳些的她先仔细看了看沈沐确实微微颤动了一下的睫毛,随即当机立断:“快!去请医师!快去!”
话音未落,巴哈尔和疏勒月已经像两颗被同时射出的弹丸,转身就往外冲,边跑边用龟兹语嚷嚷着:“医师!医师!他醒了!快!”脚步声和清脆焦急的呼喊声迅速远去。
寝殿内短暂的安静,让沈沐的意识又清晰了几分。
他费力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长时间的昏迷让视线有些模糊,适应了片刻,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熟悉的、金碧辉煌令人窒息的蟠龙藻井和明黄帐幔。
而是陌生的、带着异域风情的穹顶,色彩鲜艳的几何图案绘于其上,阳光从不同角度的窗户透入,光影交织。
这不是乾元宫!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入他混沌的脑海,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恐慌。
难道……他又被带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囚禁他的地方?萧执……他又想做什么?
恐惧让他本能地想要蜷缩起身子,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疼痛如此真实,提醒着他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断魂崖,弩箭,纵身一跃……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