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悠扬,伴随着西域特有的热风与沙尘,弥闾的车队终于抵达了龟兹国都——伊逻卢城。
这座矗立在大漠与草原之中的城,充满了与京城截然不同的异域风情。
圆顶的民居与佛塔错落有致,市集上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烤饼和瓜果的混合香气。
长达一个多月的旅程,沈沐几乎都是在昏沉与半昏迷中度过的。
他像一株离开了土壤的脆弱植物,依靠着合撒儿等人每日强行喂下的少量流质和弥闾车中常备的珍贵药汤,勉强维系着微弱的生机。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身旁的人是谁,只是本能地吞咽,然后便陷入更深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对外界的变迁、马车的颠簸、乃至气候从温带到沙漠的转换,都毫无感知。
弥闾早已通过驯养的猎鹰将消息传回了王宫。
因此,当他风尘仆仆的车队驶入那座以黄土和砖石砌成、装饰着彩色琉璃和华丽壁画的王宫时,他的兄弟姐妹们早已迫不及待地等候在庭院中了。
弥闾刚跳下马车,还没来得及舒展一下长途跋涉的筋骨,他的姐姐阿史那·阿依慕便率先迎了上来。
她穿着龟兹贵族女子常穿的茜红色锦袍,领口和袖口绣着繁复的金色纹样,小麦色的健康肌肤,眉眼深邃明亮,带着一股爽朗大气的美。
她好奇地望向弥闾身后的马车:“王兄,你信里说的那个‘从中原带回的瓷娃娃’呢?快让我们看看!”
紧接着,一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少女也挤了过来,正是弥闾的龙凤胎弟妹——阿史那·巴哈尔和阿史那·疏勒月。
巴哈尔继承了王室成员典型的深目高鼻,眼神灵动,充满少年人的朝气与好奇。
疏勒月对比一下则显的文静些,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裙,一双大眼睛如同喀什噶尔河底的卵石,清澈而带着些许羞涩。
“王兄王兄!人呢?”
“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比壁画上的飞天仙女还好看吗?”
弥闾看着簇拥过来的家人,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揉了揉眉心:“你们小声点,他身体很弱,一直在昏睡。”
他转身,亲自走到马车旁,小心翼翼地将裹在柔软羊绒毯里的沈沐抱了出来。
因为他是真的害怕他的力气稍微大一点,沈沐就会碎掉。
当沈沐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精致得如同神佛亲手雕琢的脸庞暴露在龟兹明媚而热烈的阳光下时,围观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他实在是太瘦弱了,毯子下的身体单薄得令人心惊。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鼻梁挺秀,唇色淡得几乎与脸色融为一体。
几缕墨色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他安静地蜷缩在弥闾怀里,仿佛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带着一种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极致的脆弱与静谧的美。
“天啊……”阿依慕率先低呼出声,她放轻了脚步凑近,眼中充满了惊叹与毫不掩饰的怜惜,“他……他真的像是用月光和玉石做成的……怎么会有人瘦成这样?”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碰碰沈沐的脸颊,却又怕自己的手抚摸时,会惊扰了这份脆弱,于是她的手停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拂过毯子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