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沈沐昏迷时的呓语,那个模糊不清的、与他无关的词汇。
一股暴戾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他想知道那是什么,他想把沈沐脑子里所有不属于他的东西都挖出来,彻底碾碎!
可另一个念头,却如同细微的毒藤,悄然缠绕上来。
如果……如果沈沐的眼睛永远好不了,如果他永远只能这样依赖着自己,看不见外界,也看不见旁人,眼里即使空洞,但也只能映照出他的身影,耳中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那是否,也是一种绝对的拥有?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病态的诱惑力。
让他好起来,他可能再次生出羽翼,再次试图逃离,再次将目光投向别处。
让他就这样沉沦在黑暗中,至少,他永远无法离开,只能紧紧依附于自己,如同藤蔓缠绕巨树,至死方休。
萧执的指尖深深嵌入窗棂的木料之中。
他憎恶这种不受控的感觉,憎恶沈沐竟能让他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他是帝王,他应该掌控一切,包括沈沐的生死,包括沈沐的意志,更包括沈沐的……“爱”。
可是,若这“爱”需要用永远的黑暗和崩溃来换取,还是他想要的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绝不会放手。
无论沈沐是瞎是瘸,是疯是傻,是恨是怨,都只能是他萧执的。
他转身,走向寝殿的方向。步伐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沉重。
龙榻之上,沈沐似乎又睡着了,或许是精神不济,或许是身体本能地寻求逃避。他蜷缩着,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萧执在榻边坐下,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弄醒他,也没有进行言语的试探。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笼罩,唯有目光如同实质,流连在沈沐苍白的脸上,那空洞紧闭的眼睑上。
他伸出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极轻地拂开了沈沐额前的一缕碎发。
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阿沐……”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似叹息,似宣告,又似某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
“你若永远只能这样看着朕……好像…也好。”
这句话轻若无声,消散在寝殿温暖的空气里,却像一道冰冷的符咒,悄然落定。
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毁灭?或许连萧执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只知道,这场以爱为名的拉锯战,远未结束。
而他,已做好了将两人都拖入永恒黑暗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