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维持着初醒的姿势,一动不动,宛如一尊失了魂的玉雕。
他的天,塌了。
这念头如同淬冰的利刃,狠狠刺穿了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
过往认知轰然倒塌,碎片重新拼凑,显露出一个令他遍体生寒的真相。
他曾以为,主子对他或多或少的“另眼相看”,是因他武艺尚可、办事利落。他为此暗自鞭策,力求完美。
他曾以为,那次拼死挡下毒箭、重伤垂危之际,醒来见主子守候榻边片刻,是君王对忠仆的些许垂怜。他为此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他甚至以为,停用“惑心”后主子的种种异常,是对他心性不稳的审视与考验。他为此惶恐不安,竭力压制。
可笑!
何其可笑!
原来所有“以为”,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影。那些他视若珍宝的肯定与责任,其背后,竟藏着如此不堪的觊觎。
主子看上的,从来不是影卫十七的能力或忠诚。
主子想要的……或许是这具皮囊,或许是彻底的臣服,又或许,仅仅是这种将影子拽入凡尘、打破禁忌的掌控之感。
这认知让沈沐胃里翻江倒海,伴随深入骨髓的羞耻与绝望。
他始终坚守的信仰、付出的忠诚,在此刻显得如此荒谬而廉价。
他效忠的“天”,早已在他无知无觉时,扭曲成了他无法辨认的模样。
他不是功臣,是……玩物。
这念头几乎碾碎他最后的精神支柱。清冷的性子让他习惯将情绪深埋,可此刻,巨大的崩溃感如同海啸,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心防。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口中漫开腥甜,才勉强压住几欲冲喉而出的呜咽。
他该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反抗?那便是弑君,死路,且毫无胜算。
接受?那意味着将人格、尊严、作为“沈沐”而非“十七”的最后一点坚持,彻底碾碎。
无尽的茫然与冰冷的绝望将他紧紧包裹。
他试图运转内力,却发现经脉滞涩,身体虚软得连抬臂都困难,更遑论逃离这座华丽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