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残留的虚弱感,脑海中那些虽然混乱却真实无比的碎片——冰冷的指尖抚过额头的触感,苦涩药汁滑过喉咙的感觉,还有……那个他意识模糊时主动贴近的、带着龙涎香气息的温暖源头——都在清晰地告诉他,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盘膝坐在板铺上,尝试运转内力,却发现经脉滞涩,内力虚浮不堪,如同干涸的河床。
这不仅仅是病后体虚,更像是一种……根基被动摇后的涣散。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依旧有些微微发颤的指尖,试图将它们紧紧攥起,却感到一阵无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不安,悄无声息地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他依旧是“十七”,是主子的影卫。
这个认知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他的灵魂里。
主子是他的天,他存在的意义。
这一点,从未动摇,也绝不敢动摇。
可是……
一些陌生的、带着尖刺的念头,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主子为何要让他停用“惑心”?那药,不是用来稳固心神的吗?
为何停用之后,他会变得如此不堪?那些混乱的记忆和情绪,又是什么?
服下‘惑心’后的记忆现在在他的脑海里并不完整,他只觉得那段时日他迷迷糊糊的,许是这几日发烧让他的脑子也烧糊了吧。
但主子这些时日的举动……那些超越寻常的“关切”,那些近乎亲昵的触碰,那些在他最脆弱时允许的依靠……又意味着什么?
一个影卫,一件工具,何以配得上如此?
沈沐的心跳有些紊乱。
他强迫自己停止这些“大不敬”的思绪,试图将它们压回心底深处。
他是影卫,不该质疑,只需服从。
主子所做的一切,必然有其深意,不是他该揣测的。
然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他回忆起意识模糊时感受到的那道目光——冰冷、审视、带着一种……玩味的探究。
那好像不是看待忠诚下属的眼神,更像是……像是在欣赏一件物品的变化。
这个念头让沈沐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他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可怕的联想。
不可能!定是他病中糊涂,感知错了!主子是天,是掌控一切的存在,他的心思岂容自己妄加揣度?
可是,心底那个微弱的声音却在执拗地低语:若真是关切,为何突然不再赏赐‘惑心’?若真是恩典,为何那几日的感觉,除了短暂的慰藉,更多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和……被剥开审视的恐慌?
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在他脑中激烈交锋,让他本就未曾完全恢复的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脸色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熟悉又平稳的脚步声。
沈沐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杂乱的思绪被强行压下。
他几乎是本能地、以最快的速度从板铺上翻身而下,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垂首敛目,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恭顺的姿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