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良田十亩(1 / 2)

接下来的几日,沈沐便在这间客栈的院落里养伤。

陛下似乎真的将“体察民情”暂放一边,极少外出,大多数时间都留在正房外间,或批阅由特殊渠道送来的奏报,或看书,偶尔会对着棋盘自弈。

但无论做什么,他都默许了沈沐留在内室养伤,未曾让他挪回厢房。

这对于沈沐而言,既是恩典,也是煎熬。

恩典在于,他能时刻感知到陛下的存在,于护卫职责而言,似乎更为安心,虽然如今他重伤在身,真遇变故,谁护卫谁还未可知。

煎熬在于,失去了“幽影”覆面的遮挡,他总觉得无所适从。

每次陛下进出内室,或是目光不经意扫过来,他都下意识地想低头、想避开,感觉自己犯了大不敬之罪,将真容袒露于君前,违了先辈的规矩。

他甚至不敢深睡,生怕在睡梦中露出什么不雅的姿态,亵渎了天颜。

然而,陛下对待他的态度,却似乎与在宫中时并无不同……不,甚至更为“宽和”。

换药之事,不再假手于暗卫中的医者,竟是陛下亲自操持。

每次那修长冰冷的手指解开绷带,审视伤口,涂抹那清凉却刺痛异常的膏药时,沈沐都紧绷得如同石头。

他不敢看陛下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床顶的帐幔,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惶恐和不安。

“主子,此等琐事岂敢劳烦您!属下万万承受不起!”他第一次时便挣扎着想要起身拒绝。

“别动。”萧执的语气总是淡淡的,手下动作却不容抗拒,“这药是朕独有的方子,药性烈,需以特殊手法揉按化开,他们手法粗笨,朕不放心。”

理由冠冕堂皇,关乎伤势恢复。

沈沐所有推拒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只能承受着这令人如坐针毡的“恩泽”。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主子是惜才,是看重他这柄剑还能用,故而亲自养护。自己需得更快好起来,才能报答这份知遇之恩。

然而他此时并不知道,这个药日后会带给他多大的痛苦。

喂药也是如此。

每日两次,雷打不动。陛下总会亲自端来那碗浓黑苦涩的汤药,有时甚至会尝一口试温,然后递到他唇边。

沈沐从一开始的极度抗拒,到后来的麻木顺从,心中只剩下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感恩”与“愧疚”。

感恩于主子的亲自照拂,这于他一个影卫而言,简直是旷世恩典。

愧疚于自己如此无用,不仅护卫不力,还需劳动陛下金尊玉贵之体,行此仆役之事。

这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更加谨小慎微,更加沉默寡言,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粒尘埃。

萧执将他的顺从与不安尽收眼底,却并不多言。

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做着这些事,动作甚至堪称娴熟。

偶尔,在换药或喂药时,他的指尖会“不经意”地掠过沈沐的颈侧、手腕,或是在他因药力发作而痛苦颤抖时,轻轻按住他的肩头。

每一次触碰,都让沈沐如同过电般僵硬,但他只会将其理解为陛下是为了稳住他,是为了更好的上药或喂药。

他从未敢往其他方面去想一丝一毫。

………

这日午后,窗外又下起了雨,雨声潺潺,催人欲睡。

沈沐刚喝过药,药力带着暖意上涌,伤口也不再那么剧痛,多日来的疲惫和紧张似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靠在软枕上,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意识模糊间,他感觉到有人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很轻。

他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值守,但那困意如同潮水,将他最后的意识也吞没了。

他头一歪,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再无噩梦惊扰。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外间低低的谈话声惊醒。

是陛下的声音,还有另一个低沉恭敬的声音……是巽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