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大人近日训练时长倍增,几近苛求……”
“……拒绝同僚一切往来,独处时间显着增加……”
“……京兆尹府差事效率大增,但据观察,每日睡眠不足两个时辰……”
“……今日校场对练,招式愈发凌厉迅捷,但……似乎少了几分灵动,多了些僵硬的狠戾……”
萧执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
他预见到了敲打之后沈沐会收敛,会更加专注,这本是他想要的。
但他没料到,这柄剑的反应如此激烈,竟是试图通过彻底斩断所有“杂念”、甚至磨损自身的方式来回应他的“不满”。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的是一把越来越锋利,却也渐渐能被他握在掌心、感知其温度、甚至偶尔会因他而嗡鸣的剑,而不是一把彻底失去所有生气、只会盲目劈砍的铁片。
这种近乎自毁的“忠诚”,让他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但只是一丝而已,毕竟沈沐只能属于他一人,也只能对他笑。
“赵培。”萧执忽然开口。
“奴才在。”赵培立刻躬身。
“去将暹罗进贡的那盒‘凝神香’全部取来。再让太医署配些温和滋补、安神助眠的药膳料,要药性平缓,不易察觉的。”
赵培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嗻。陛下是要……”
“十七近日劳神过度,”萧执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朕赏他的那点,怕是快用完了。暗卫劳苦功高,朕岂能不予体恤?便以营中统一犒赏的名义分发下去吧。记得,做得自然些。”
赵培立刻明白了。
陛下这是看到十七大人近乎自虐的行事,心疼了,却又不能明着安抚,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让他停下来,歇一歇。
“奴才明白,定会办得妥帖,绝不让人看出破绽。”赵培躬身退下,心中暗叹,这位十七大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真是越来越重了。
于是,当天下值,沈沐拖着疲惫不堪、几乎麻木的身体回到暗卫营时,发现每人名下都多了一份“恩赏”
——据说是陛下体恤近日公务繁忙,特意赏下的安神香和药膳包,由内务府统一发放。
他看着手中那份明显比其他同僚多了不少的香料和药包,愣了很久。
陛下……这是何意?
是肯定他近日的“努力”?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示?提醒他即便努力,也不可损耗过度,以免耽误正事?
他想起陛下那句“谁才能真正决定你的价值与归属”。
是了。
他的身体,他的精力,也是陛下的器物,不容他擅自毁伤。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了一丝,却又被另一种更沉重的压力取代。他对着皇城的方向,深深一揖,将“恩赏”仔细收好。
………
第二日的训练,他依旧刻苦,却不再那般不顾性命。
发放的药膳,他默默吃掉。
夜晚,他点燃了新的凝神香,在清冽的香气中强迫自己入睡。
他的一切,包括休息,都必须遵从陛下的意志。
他只是越发沉默,越发冰冷,将所有的困惑、疲惫、以及那点被彻底压抑的、属于“沈沐”的情绪,深深埋藏起来,只留下一个绝对服从、绝对高效、也绝对孤独的暗卫十七。
他以为他读懂了陛下的心思,并正在努力成为陛下最满意的模样。
而他并不知道,那双深宫中的眼睛,正透过层层帷幕,注视着他这份带着痛楚的“顺从”,眼中翻涌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一种是欢喜,一种是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