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夜晚并非一片死寂。
虽已宵禁,但主要街道仍有巡逻的金吾卫脚步声回荡,更夫敲梆报时的声音悠远传来。
而城西这片的坊市,入了夜则显得格外沉寂,只有偶尔几声野猫的嘶叫和风声穿过狭窄巷弄的呜咽。
“悦来”客栈是间老店,门面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
天字房在后院一栋独立的小楼上,环境相对清静,也正因如此,才更利于某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十七和十一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客栈打瞌睡的伙计和偶尔起夜的客人,按照卷宗上的布局图,精准地找到了最佳的监视点。
那是与小楼相对的另一处屋顶的飞檐之下,角度刁钻,且有阴影完美遮蔽,却能清晰地观察到天字三号房的窗户和门口的一小片区域。
两人伏低身体,气息收敛到极致,仿佛成了屋顶的一部分。
冰冷的瓦片透过薄薄的夜行衣传来寒意,夜风刮过耳畔,带着初冬的凛冽。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字三号房内始终漆黑一片,毫无动静。
只有客栈大堂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变幻的光影。
十一显然有些耐不住这种极致的枯燥。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脖颈发出极轻微的咔哒声,忍不住用气声对身旁的十七嘀咕:“喂,我说……那家伙不会今晚不回来了吧?卷宗上说他傍晚入住后就出去了……”
十七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目标窗户,闻言头也没回,同样以极低的气声回应,声音平稳无波:“等。”
一个字,堵回了十一所有的躁动。
十一撇撇嘴,只好继续耐着性子趴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瓦片缝隙。
又过了许久,远处传来了四更天的梆子声。
就在十一觉得眼皮都有些发沉的时候,十七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十一一个激灵,立刻顺着十七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厚实皮袄、头戴毡帽、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提着个灯笼,有些步履蹒跚地沿着后院的小径走了过来。
他的面容与卷宗上的画像有八九分相似,脸色被寒风吹得发红,嘴里似乎还嘟囔着什么,一副不胜酒力、终于归来的模样。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天字三号房门口,摸索着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
很快,房内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窗户上映出他脱下外袍、倒水喝的身影。
一切看起来都像一个普通行商疲惫的夜晚。
十一屏息看着,低声道:“就是他!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嘛……”
“看他的手。”十七的声音依旧极低。
十一凝神细看。只见那“商人”虽然动作看似迟缓醉醺,但倒水时,手指极其稳定,碗沿没有丝毫晃动。
放下水碗时,手腕有一个极细微的、下意识的向内扣的动作,那是常年练习某种短兵器或贴身格斗术的人才可能形成的习惯性发力方式。
十一心中一凛,顿时收起了所有轻视。他娘的,这家伙,果然是在伪装!
房内的灯光很快熄灭了,似乎主人已经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