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点点头,算是谢过,便独自一人向档案库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寂。
身后传来卅三他们勾肩搭背、说笑着走向饭堂的声音,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
这就是暗卫营的日常。
白天的他们,是冰冷的兵器,是高效的机器,彼此磨合,也彼此竞争。
夜晚或偶尔难得的闲暇,那层冰冷的外壳或许会短暂地卸下一点点,露出底下属于人的、微弱的热气。
但像十七这样的人,似乎永远将自己绷得很紧,自觉地远离那一点点热气,将自己沉浸在永无止境的任务和自我提升之中。
………
档案库依旧安静。
十七点燃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他拿出未完成的卷宗,再次沉浸进去,仿佛白天那激烈的对抗和同僚间短暂的互动从未发生。
只有偶尔,在翻动书页的间隙,他会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活动一下白天被十一震得依旧有些酸麻的肩膀。
窗外,夜色渐浓。
暗卫营中,有的屋子亮起灯,传来低低的谈话声或擦拭武器的声音。
有的屋子则一片漆黑,主人或许已疲惫睡去,或许正在某处阴影里执行着不为人知的任务。
陌生,又熟悉。这就是他存在的世界。
…………
夜色深沉,档案库内只余油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沈沐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庆王母族的关系网盘根错节,牵涉到多年前的旧案与北境诸多部落,梳理起来极为耗费心神。
当他终于落下最后一笔,将卷宗摘要整理完毕时,窗外已是月过中天。
他吹熄油灯,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居所。
营房区一片寂静,大多数同僚早已歇下,只有巡夜人的脚步声规律地回荡在空旷的庭院中。
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肉香夹杂着劣质米酒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他那张简陋的木桌上,竟摆着一小碟切好的酱肉,旁边还有一个粗陶碗,里面盛着半碗清澈的液体。
碗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十七哥,肉给你留了,酒是兑了水的,不醉人,喝了好好睡一觉。——卅三、廿一”
沈沐看着那碟肉和那碗“酒”,在原地站了片刻。
冰冷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他最终没有动那碗“酒”,只是默默拿起筷子,将那小碟已经凉透却依旧滋味十足的酱肉慢慢吃完。
然后他将碗碟仔细洗干净,放回原位,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做完这一切,他褪去外衣,露出贴身穿着的玄鳞软甲。
指尖抚过那冰凉柔韧的甲叶,白日校场上被十一木刀震到的肩颈处依旧有些隐隐作痛。
他盘膝坐于铺上,缓缓运转内力,滋养着酸痛的肌肉与经脉。
内息流转间,那点不适渐渐化开,精神也重新变得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