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锐看着暴怒的皇兄,再回想码头那惊险一幕,尤其是沈沐为他挡镖的那一下,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彻骨的害怕和后悔,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皇兄……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乖乖的……”
看着他这副吓得掉眼泪、真心悔过的模样,萧执一肚子的火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大半,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后怕。
他了解这个弟弟,他是真的蠢,真的没坏心,但也是真的能惹祸。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力地挥挥手:“滚回你的王府去!给朕闭门思过一个月!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府门半步!再让朕知道你掺和这些事,朕打断你的腿!”
“是是是!臣弟这就回去思过!一个月不够,思两个月!”萧锐如蒙大赦,连忙磕头,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背影都透着蔫吧。
处理完糟心的弟弟,萧执沉默了片刻,对赵培道:“十七如何?”
“回陛下,十七大人手臂被毒镖擦伤,所幸镖上并非见血封喉的剧毒,随行太医已及时处理,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休养几日。”赵培小心翼翼地回答。
“让他进来。”
“是。”
很快,沈沐走了进来,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他面色如常,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恭敬行礼:“属下参见陛下。”
萧执的目光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眼神复杂。
有对弟弟的怒其不争,也有对十七的关切,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伤势如何?”
“谢陛下关心,皮肉小伤,并无大碍。”
“今夜……辛苦你了。”萧执的声音有些沙哑,“也……多谢你护着那个蠢货。”
沈沐垂眸:“保护殿下,亦是属下职责所在。”
萧执看着他这副永远忠诚、永远克制的模样,再想到那个只会哭唧唧认错、做事不过脑子的弟弟,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朕这个弟弟……被朕和母后宠坏了,缺心眼,没什么城府,今日之事,绝非他有意为之。他的话,他的举动,无论好坏,你都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这话,像是在为端王开脱,又像是在提醒沈沐,更像是在对自己解释。
沈沐心中微动。
陛下这是在……安抚他?他立刻道:“属下明白。
端王殿下赤诚天真,并无恶意。”
“天真?”萧执嗤笑一声,带着些许自嘲,“天家之子,天真即是罪过。罢了,不说他了。你受伤了,好生休息几日,码头后续之事,朕会让巽统领接手。”
“陛下,属下……”
“这是旨意。”萧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沈沐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走出南书房,夜风清冷。沈沐回想今夜这一连串的意外,尤其是陛下最后那番话,心中感慨万千。
端王殿下,确实不坏,只是……傻得让人头疼。
而陛下,纵然是九五之尊,面对这样一个弟弟,似乎也有着寻常人家兄长般的无奈与操心。
那自己呢?
沈沐摸了摸手臂上的绷带。
那一推,是职责,是本能。
但陛下那句“多谢”,却让他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
他甩甩头,不再去想。
只是经过端王这番折腾,他越发觉得,这宫闱之中,人心各异,唯有恪守本职,谨言慎行,方能在这复杂的旋涡中,守住一方安宁。
而他未曾察觉,自己那份“恪守本职”的决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掺入了越来越多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