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告退!”沈沐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出,快步去内库取赏赐。
直到离开南书房一段距离,他才缓缓吁出一口气,背后竟又出了一层细汗。
方才那一刻,虽然陛下语气平淡,但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强大的占有和庇护欲,对象正是自己。
这感觉比那夜寝殿中的擦拭更加清晰,更加不容置疑。
为什么?
就因为自己护驾有功?
可暗卫护驾,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为何独独对他……
沈沐的心再次乱了。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专注于眼前的任务。
当他捧着那对华丽贵重的马鞍扣回到南书房时,端王正与陛下说笑着,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端王接过赏赐,谢了恩,又陪着萧执说了一会儿话,便心满意足地告退了。
书房内恢复了安静。萧执拿起朱笔,似乎准备继续处理政务,却忽然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你觉得,端王如何?”
沈沐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陛下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谨慎地回答:“端王殿下……赤子心性,与陛下兄弟情深。”
“赤子心性?”萧执笔下未停,语气听不出喜怒,“或许吧。但天家之子,又有几个是真糊涂?他今日来问庆王行馆之事,是真关心,还是替人来探朕的口风,亦或是……他自己也想看看风向,未可知。”
沈沐屏住呼吸,不敢接话。
天家之事,水深似海,绝非他一个暗卫能够置喙。
萧执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道:“朕与他是一母同胞,自小护着他长大。
朕希望他这份‘赤子心性’能一直保持下去。但有时候,看得太紧,反而会让他生出别的心思。你说,是么?”
这话像是在问沈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沈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陛下这是在……怀疑端王?还是借此敲打提醒自己?
“属下……愚钝。”他只能如此回答。
萧执终于停下笔,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不安与困惑。
“愚钝些好。”萧执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随即挥挥手,“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属下明白!”沈沐躬身退下。
走到殿外,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却觉得有些冷。
陛下最后那句话,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还有与端王相处时那难得的温情与瞬间的冷厉交织……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迷茫。
他发现自己仿佛正被卷入一个越来越深的漩涡,四周是温暖的水流,却暗藏着看不见的激流与暗礁。
而那个掌控着一切源头的人,心思如海,他根本看不透,只能被动地随着那水流沉浮。
他握紧了腰间的剑,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下来。
无论如何,他是暗卫十七,他的职责是守护陛下。
至于其他……他不敢想,也不能想。
只需听从命令,便不会错。
他再次坚定了信念,将所有的困惑与不安死死压在心底,身影重新变得如同磐石般稳固而沉默,融入了宫殿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