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粘稠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成熟瓜果甜香的味道,也弥漫着一种越来越绷紧的、无声的期盼。日历翻到七月下旬,那个用红笔圈出的、代表陆云瑶暑期归来的日期,近在眼前。
顾辰翊表面依旧沉稳,指挥若定地安排着日常,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他去营部的次数明显减少了,更多时间待在家里。他开始又一次彻底的大扫除,这次的重点是驱赶夏日的蚊虫和闷热。
他检查了每一扇纱窗,修补了破洞;把冬天的厚被褥收进箱子,换上了清凉的草席和薄被;甚至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些艾草,傍晚时分在院子里点燃,用烟雾驱蚊。
予安和予乐像两个小小的晴雨表,精准地感应着这份期盼。予安变得更加躁动,每天要问八百遍“妈妈到底哪天回来?是明天吗?”,吃饭睡觉都惦记着。
予乐则更加安静,常常一个人把妈妈寄回来的信和画册翻来覆去地看,把小脸贴在照片上,或者把妈妈织的那顶小帽子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戴在头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顾辰翊不再用“快了”这样模糊的回答敷衍予安。他搬来日历,指着那个红圈,用一种近乎军事汇报的精确口吻说:“还有五天。看到没有,这个数字,到了,妈妈就回来了。”
予安掰着手指头数,数一遍,兴奋地尖叫一声。
予乐则默默地看着日历,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那个红圈。
陆云瑶的最后一封信在一周前到达,确认了归期和车次。信里透着考试结束后的轻松和即将归家的雀跃,字迹都显得飞扬了许多。她细细描述着给孩子们和顾辰翊带了什么礼物,对家里的一切充满了想念。
终于,到了那一天。七月二十八日,天还没亮,顾辰翊就醒了。他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孩子们,悄声起床,将院子又打扫了一遍,给菜地浇了水,把晾在绳上的衣服收下来叠好。然后,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夏常服,虽然天气炎热,依旧扣紧了风纪扣。
予安和予乐也比平时醒得早,像是心有灵犀。他们自己穿好了衣服,乖乖坐在门槛上,眼巴巴地望着爸爸,等着出发的命令。
“检查装备。”顾辰翊发布指令。
予安立刻举起自己的小水壶:“水壶满!”
予乐则拿起一把小蒲扇:“扇子带!”
顾辰翊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一手抱起一个:“出发。”
吉普车驶向县汽车站。夏日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孩子们兴奋的小脸。予安不停地说话,予乐则紧紧抿着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