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推开合作社办公室的门时,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正卡在山脊线上,屋里头还留着白天晒进来的那股暖意。他没开灯,径直走到桌前,把背包轻轻放下,又从最里层取出那个用软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陶罐,放进抽屉深处,顺手压上了刚画完的灌溉系统图纸。
他盯着抽屉缝看了两秒,合上,转身拉开另一格,翻出一叠订单记录。
“樱桃能种出来,运不出去也是白搭。”他自言自语,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砸进地板,“咱们不能光靠卡车颠三天,等果子熟透了才送到客户手里。”
话音刚落,王铁柱一头撞进门来,手里拎着个木箱样品,额头上全是汗。
“你可算回来了!赵老汉说新箱子试了两次,松木加红布,冰块化得太快,到县城边上就冒水汽了。这要是往北发,还没出省就得烂一半。”
李慕白接过箱子,手指敲了敲侧板,发出闷响。他拆开内衬,摸了摸夹层,又凑近闻了下。
“冰块融得快,不是密封问题,是保温材料太薄。”他把箱子翻过来,指着底板,“咱们得换个思路——不靠冰撑时间,靠箱子自己‘抗热’。”
“抗热?”王铁柱挠头,“咱又不是造坦克。”
“比坦克还难。”李慕白咧嘴一笑,“咱们要造的是‘移动冰箱’,不用电,不插线,走哪儿凉哪儿。”
正说着,苏婉清端着碗热汤进来,听见这话差点呛住。
“你还真打算让箱子自己长腿走路?”
“差不多。”他接过汤喝了一口,烫得直哈气,“你看咱烧的黏土管,空心蜂窝结构,隔热效果比实心的好太多。要是把这玩意儿切成板,夹在木箱中间,是不是等于给箱子穿了件棉袄?”
苏婉清放下碗,眼睛亮了:“你别说,我娘以前腌菜坛子外面裹草木灰,就是这个理儿——隔温保潮。”
“对喽!”李慕白一拍桌子,“再加上咱们灵田里的土,吸湿性强,放一层在里面,既能稳湿度,又能缓冲温度变化。”
王铁柱听得云里雾里:“可这黏土板烧出来能有多厚?会不会一碰就碎?”
“厚度可以控制,烧制火候也得调。”李慕白拿起铅笔,在纸上唰唰画了几道,“双层松木做壳,中间嵌蜂窝板,内壁再贴油纸防潮。整套结构像三明治,结实又轻便。”
“那这箱子叫啥?”王铁柱突然问。
“暂时叫‘蜂巢一号’。”李慕白笑,“等量产了,让村民投票起名,谁起得好,奖励十斤樱桃。”
苏婉清噗嗤乐了:“那你得准备一百斤,全村都得抢着想。”
三人正说着,赵老汉拄着拐杖慢悠悠进来,耳朵背,但鼻子灵。
“我闻见泥巴味了?你们又打什么鬼主意?”
李慕白把设计图递过去:“老爷子,您当年打猎走百里山路,野味都不坏,靠的是啥?”
“那还不简单,裹草、塞灰、外头包兽皮,层层挡着呢。”赵老汉眯眼瞧图,“你们这画的,不就跟那一个样?只是把草换成了泥片子。”
“聪明!”李慕白竖起大拇指,“咱们现在就是要把老法子和新想法捏一块儿,搞出个土味高科技。”
赵老汉哼了一声:“只要别整出个半吊子玩意儿,让我白跑一趟县城就行。”
“明天就试。”李慕白收起图纸,“今晚召集木匠队,明早开工。王铁柱负责结构,苏婉清管内衬搭配,赵老汉您当质检官,不合格的一律砸了重做。”
“行啊。”赵老汉点头,“不过丑话说前头——要是箱子路上散了架,丢的可不是几个果子,是咱们全村的脸面。”
第二天一早,村口作坊就忙开了。
锯木声、敲钉声、烧窑的噼啪声混成一片。王铁柱带着五个壮劳力轮班上阵,一边拼箱体,一边往夹层塞刚出炉的蜂窝黏土板。每块板子都经过三次筛选,裂纹超过指甲盖大小的直接淘汰。
苏婉清蹲在角落,拿小勺往夹层撒灵田土,一边嘀咕:“这点土金贵得很,你说要不要记账?”
“记啥账。”李慕白正在调试封边蜡,“用多少是多少,回头产量上来,这点成本眨眼就回本。”
中午时分,第一只成品箱出炉。
通体松木色,边角包铜皮加固,提手带活扣,正面贴了个手写编号:001。
赵老汉围着转了三圈,伸手按了按侧面,又拿耳朵贴上去听动静。
“听着不晃。”他嘟囔,“就是不知道扛不扛造。”
“下午就见真章。”李慕白拍板,“联系县里货运公司,安排一架短途货机,装三箱樱桃飞省城,全程不开冷舱,就靠箱子自己撑。”
消息传出去,村里炸了锅。
“飞机运樱桃?你当是送导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