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传说中毁灭与重生的舞蹈,狂暴而庄严。
此时此刻,在暴雨的舞台上,何维无意中演绎出了这神话的雏形。
他不是为了表演,他只是为了杀戮的效率。
在这种一对多的局面下,保持高速的旋转与移动,是唯一能让他全方位防御并随时出击的方式。
他顶着箭雨,脚踏莲花般的波纹,在那令人窒息的雷电背景下,一步步逼近了那辆战车。
“不!别让他靠近!那是个疯子!”
红胡子百夫长看着那个在箭雨中跳舞的蓝皮肤魔神越来越近,恐惧终于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举起长矛想要刺向那个身影。
但何维的战舞进入了高潮。
他猛地一个跳步,身体凌空跃起,在大雨中舒展开四肢,宛如一只捕食的雄鹰。
“断!”
何维双手持戟,借着下落之势,黑铁戟刃狠狠地斩在了战车的轮轴与车辕连接处。
咔嚓——!
一声令人心碎的爆响。
这辆上好硬木与青铜轮毂打造的战车,在何维这一击之下,像纸糊的玩具一样解体了。
车轮崩飞,车辕断裂。
那个高高在上的百夫长,随着战车的倾覆,狼狈地一头栽进污浊的泥水中。
还没等他挣扎着爬起来,一只沉重的战靴已经踏在了他的胸口。
何维踩着百夫长的胸膛,单手将三叉戟高高举起,任由天空中一道狂雷炸响,照亮了他那张冷漠而威严的蓝脸。
“阿难,看着!”
“这就是你们怕得要死的白色恶鬼。”
噗嗤!
三叉戟落下,将百夫长钉死在地上。
周围残存的二十几名雅利安战士,彻底崩溃了。
他们丢下了武器,在雨水中发狂地尖叫着,向着城外的黑暗逃去。
“快跑啊!这里住着神!真的是雷神因陀罗的化身!”
“他是鲁特罗!他是吼叫者!是死亡!”
敌人逃跑了,但何维没有停下。
他依然保持着那种戒备的姿态,在这空旷的、堆满了尸体和残骸的广场上,独自一人,在风雨中缓缓踱步。
他浑身浴血,手中的戟还在滴落着鲜血。
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将那些血水与他身上的靛蓝混在一起,流淌在脚下,汇入了大浴场的排水渠,流向全城。
在广场四周的民居和塔楼里。
那一双双偷窥的眼睛里,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到极点的崇拜。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人打赢了一场仗。
他们看到了一场神迹。
雷电为伴,身涂蓝靛,手持三叉,脚踏恶鬼,在暴雨中跳着毁灭之舞。
这正是他们古老信仰中那位最可畏怖的神只——pashupati(兽主)。那个后来被称为湿婆的大神,在这一夜降临人间,为了守护这座即将堕落的城市,展开了它的神之怒火。
塔楼之上,阿难透过了望口,早已泣不成声。
她跪在冰冷的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墙砖,对着那个广场上孤独而伟大的身影,用颤抖的声音,诵念出了那个即将在印度次大陆流传千年的名讳:
“Shiva……(湿婆,意为吉祥者\/毁灭者)”
“那是我们的大自在天。”
何维站在雨中,缓缓拔出了三叉戟。
他感受到了周围那些目光的变化。
那不再是看待一个“苏基”或“智者”的目光,那种目光他在铜都城见过,他在上海港见过,甚至在长屋城也见过。
那是看向“神”的目光。
但这并非何维的本意。
他低下头,看着那具被踩烂的尸体,还有那辆被砸碎的战车。
他喘着粗气,手臂上的肌肉因为过度发力而在微微痉挛。
这仅仅是三百人的先锋队。
外面,还有数千名更疯狂的雅利安主力,以及更多的战车。
“舞蹈,才刚刚开始。”
何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向被乌云笼罩的北方。
他能感觉到,在那里,有一股更庞大的杀气正在向这里聚集。
那是愤怒的雅利安王苏利耶,他被羞辱了,他将带着所有的愤怒,在天亮之后发起总攻。
何维转过身,举起三叉戟,对着四周那些紧闭的门窗,发出了今夜的第一声咆哮:
“看到了吗!白色恶鬼也会流血,也会死!”
“如果不想被这些白色恶鬼屠杀,就给我拿上青铜矛!滚出来!守住城市!”
雷声回应了他的怒吼。
那一夜,摩亨佐·达罗再无一人入睡。
无数盏油灯亮起。
数以千计从未握过武器的商人和工匠,推开了家门,走进雨中。
他们走向那堆积如山的青铜矛头,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像绵羊一样温顺。
他们要追随那位蓝色的神,在这场风暴中,学会如何露出獠牙。
文明的软弱外壳破碎了,露出了里面带着血丝的坚硬内核。
而在这个过程中,一位名为湿婆的“战神”,在这片古老的次大陆上,悄然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