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的硝烟,终究是被长河平原凛冽的冬风吹散了。
铜都城的台阶上,血迹早已凝固成暗褐色,渗入石缝,慢慢湮灭。
这是华夏神洲最高执政会议的最后一天。
何维站在议事厅中央,身后是那块铭刻着联盟最初律法的石碑,只是上面已布满刀砍斧凿的伤痕。
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长子何东那张酷似何山的脸,扫过何石与何川兄弟俩坚毅的面庞,扫过所有铜都城派系的元老。
“自今日起,‘铜都城’之名废除。此地,恢复其本名——铜陵。”
人群中泛起一阵极轻微的骚动。
铜都城,这是他们三代人魂牵梦绕的名字,是文明崛起的象征。
何石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攥紧了拳头。
何维没有给众人太多消化的时间,第二道命令随之而来,其震撼力,远超前者。
“华夏神洲最高执政会议,自明年起,将在上海港召开。华夏神洲的重心将转向南方,转向海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何维身后的林沐、木青,以及站在队列前方的李虎、陈启等南洋开拓者。
他们瞬间明白了,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关乎国运的战略转向。
世界不再是长河平原这一隅之地。
维神的目光,早已越过平原,越过群山,投向了那片蔚蓝色的大海。
何东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他生于铜都城,长于铜都城。
他的父亲何山为守卫铜都城而英勇战死,他的母亲岩溪在铜都城为丈夫殉情。
铜都城,是他的根。
然而,但当他看到祖父何维那坚定的眼神时,失落迅速化为了释然。
何东知道,海外有更多更重要的资源,面向大海才是未来。
一个属于内陆的时代,落幕了。
一个属于海洋的时代,将要来临开启。
七日后,渔港城的码头,离别的愁绪在冬日的暖阳下弥漫。
重建的码头比十六年前更加宽阔,但依旧被前来送行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华夏神洲的权力核心将在这里分开,奔赴各自的岗位,如同一颗颗种子,将华夏神洲的秩序播撒到每一片土地。
“外公,抱。”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迈着蹒跚的步子扑向何维,他是何月与余涛的四子余天,今年已经四岁。
何维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笨拙而僵硬的微笑。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柔软的小生命抱起来。
他一生抱过武器,抱过图纸,抱过在血泊中死去的战友,也抱过与他生离死别的爱人。
但抱着自己的外孙,这种感觉却是如此陌生而温暖,让他那颗在战争中早已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也在此刻变得柔软。
“父亲。”何月走了过来,她身旁还牵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儿。
她看着父亲与儿子其乐融融的模样,眼眶微微泛红。
“父亲,你交给我编写信史的任务,我一定会完成。十六年的血与火,不能被遗忘。华夏的根,将由我亲手记录下来。”
何月郑重地说道,眼神无比坚定。
何维将孩子递还给她,点了点头,说:“你外祖母阿月也是史官,可惜你没见过她。”
父女之间,没有太多言语,却完成了一次关乎历史与文明传承的精神交接。
余涛走上前来,对着何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岳父大人请放心,渔港城就交给我了!”
何维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码头的另一侧,是另一场更为沉默的告别。
何石与何川,这对在战火中生死与共的兄弟,此刻即将奔赴不同的方向。
何石将前往南方的彭头山城,那里是联盟的粮仓,也是内乱的重灾区。何川则要北上,回到都护府,重新整合破碎的草原,筑起华夏神洲的北方屏障。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伸出拳头,用力地碰了一下。
“保重!”
“保重!”
随后,他们转过身,各自率领着自己的卫队,踏上了远方的征途。
背影,坚毅而决绝。
码头上,无数人挥手作别,泪水潸然而下。
这是一场盛大的告别,也是一场庄严的启航。
所有人都明白,从今日起,他们将各赴戎机,在不同的城市,为同一个名为“华夏神洲”的梦想而奋斗。
内河舰队顺流而下,返回上海港。
何维站在旗舰的船头,看着两岸的风景。
战争的创伤触目惊心,被焚毁的村庄只剩下残垣断壁,河滩上还能看到废弃的工事与锈蚀的武器。
但在这片土地上,顽强的生命力正在复苏。
新的民居正在搭建,幸存的百姓正在开垦荒地,袅袅的炊烟,虽不如往昔那般稠密,却也为这片萧瑟的土地增添了几分生动的暖意。
何维的目光平静而深远,内心却并不像表面那般波澜不惊。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语言,在心里默默吐槽,“重建一个被自己人打得稀巴烂的文明,这他妈是创世神该干的活儿,偏偏我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