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铜硬度不高他知道,但在他的认知里,也不至于脆弱到这种地步。
理论与现实的巨大鸿沟,让他第一次在这个时代感到了强烈的懵懂和挫败。
燧长老冲上前来,捡起那支矛,看着那可笑的弧度,脸上血色尽失。
他无法接受自己倾尽心血的杰作,竟是这样一个失败品。
看着周围族人动摇的眼神,何维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知识的贫乏。
“首领……”阿月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脸上少有的迷茫,轻声说,“我父亲当年……他的那把斧头,好像从来没有弯过。而且,它的颜色……跟你这个不一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
颜色!
何维猛地抬起头,脑中仿佛一道闪电劈过。
他转过身,对着守卫粮仓的商大吼道:“去,把烈大祭司那柄斧头拿来!快!”
很快,那柄导致部落分裂的古老战斧被取来。
何维将它与那支弯曲的赤红铜矛,并排放在所有人的面前。
对比是如此鲜明。
一柄,是通体赤红,色泽鲜艳,却身形扭曲。
另一柄,则呈青黄色,色泽沉稳古朴,历经十年依旧寒光内敛。
何维伸出手指,分别敲击了两件兵器。
铜矛发出的,是沉闷的“噗”声。
而那柄青铜战斧,则发出一声清越悠远的“嗡”鸣,如同龙吟。
“不一样……”燧长老看着两件兵器,眼神呆滞,“它们根本不是一种东西……”
何维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以为自己领先了这个时代,却没想到,那位悲剧的先驱者烈,在技术路线上,比他走得更远。
烈当年炼出的,根本不是纯铜。
是一种合金!
“我明白了……”何维长出了一口气,眼神中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找到方向的兴奋,“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只学会了走路,而大祭司烈,已经开始尝试奔跑了。”
“阿月,”他抓住阿月的肩膀,眼神急切,“带我去你父亲的山洞,现在,立刻!他的遗产里,一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秘密!”
何维、阿月、燧长老和商四人,点燃火把,再次进入那个隐藏的密室。
何维不再关注那些炉窑图纸,而是发疯似的在洞中每一个角落里搜索。
“找到了!”阿月在一堆废弃的陶罐后,发现了一个用兽皮紧紧包裹的小袋子。
袋子很小,却异常沉重。
何维打开它,一堆黑色的、混杂着褐色与灰白色颗粒的沙子流了出来。
在火光下,这些沙粒闪烁着奇异的金刚光泽与油脂光泽。
商拿起一撮沙子,掂了掂,满脸疑惑:“首领,这就是一捧沙子,怎么这么沉?”
“不……不止这些。”燧长老在那面刻满图画的石壁下,发现了一块之前被忽略的骨板。骨板上,刻画着一幅新的图案:熔炉的火焰中,有两只手,一只手中捧着代表孔雀石的绿色石头,另一只手,则捧着一捧闪亮的黑色沙子,两种物料被一同投入火焰之中。
图案的旁边,还刻着一幅极其简陋的地图,指向一条河流的某个拐弯处,并在那里画了一个被圈起来的标记。
何维将那捧沉甸甸的黑沙捧在手里,细细地摩擦。
那种远超普通沙石的密度,和那独特的晶体光泽,让他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砂锡矿!
烈不仅发现了锡矿石,甚至已经掌握了从河沙中淘洗出它的方法!
他明白了。
这位悲剧的先驱者,很可能是在偶然间发现了这种沉重的黑沙,并通过无数次的试验,才摸索出了炼制青铜的法门,最终铸成了那柄惊世骇俗的战斧。
何维手捧那包“黑沙”,冲出山洞,返回聚落。
他高高地将那包沙子举起,面对着所有焦急等待的族人。
“我们没有失败!”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自信,“我们只是走了一段弯路!”
他解开兽皮袋,让所有人都看清里面的东西,“就是它!这沉重的黑沙名叫砂锡矿!将它与红铜融合,我们得到的,将是开启这个新时代的钥匙——青铜!而砂锡矿的产地,大祭司烈也为我们画了下来!”
他将那块绘有地图的骨板高高举起。
“我们的下一步,是去那条被标记的河流,找到砂锡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