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龙涎香混着朝露的清冽,沉沉笼罩着阶前百官。云暮隐在殿角的阴影里,素色宫装几乎与梁柱融为一体,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在鎏金柱影的斑驳光影中,藏着锐利如刀的锋芒。
早朝的钟鼓声刚落,楚怀瑾便一身银甲,大步流星出列,玄色披风扫过金砖地面,带起一阵凌厉的风。“陛下,臣有本启奏!”他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卷奏折,声音铿锵震得殿内梁柱嗡嗡作响,“柳阁老嫡孙柳承业,在北疆克扣军饷百万两,导致边防将士无粮无甲,冻死冻伤无数!此乃臣搜集的人证物证,恳请陛下明察!”
殿内瞬间哗然,百官窃窃私语。柳阁老面色一白,下意识往前半步,却被御史大夫抢先一步出列:“陛下,臣亦有奏!柳阁老任职三年,安插亲信二十七人,遍布六部三司,更纵容族人强占江南良田千亩,逼死百姓十三家!此十二条罪状,桩桩件件皆有实证,柳衍已然权欲熏心,无半分臣子之礼!”
两道弹劾如同惊雷,炸得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原本依附柳党的官员们脸色煞白,悄悄往后缩了缩,生怕被牵连。柳阁老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伏地叩首:“陛下明鉴!犬子顽劣,孙儿无知,皆是臣家教不严之过,但结党营私、强占良田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定是有人恶意构陷老臣!”
他抬眼扫向楚怀瑾与御史大夫,目光怨毒如蛇,却在瞥见殿角那抹素色身影时,瞳孔骤然收缩——云暮垂着眼,仿佛事不关己,可他分明从她眼底捕捉到一丝冰冷的嘲讽。
就在此时,一道慵懒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柳阁老这话,未免太过轻巧了。”
萧衍摇着折扇,慢悠悠从文官队列中走出,一身宝蓝色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可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他将手中一卷厚重的卷宗掷在柳阁老面前,金砖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是江南百姓联名上书的血状,足足百余人签名画押,详述你柳家如何强征暴敛、草菅人命。柳承业克扣军饷,柳承宗强抢民女,柳承泽走私盐铁,桩桩件件都与你脱不了干系,你竟还敢说‘家教不严’?”
柳阁老浑身一僵,看着那卷血状上密密麻麻的指印与签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这……这都是伪造的!是靖王殿下故意陷害老臣!”他语无伦次地辩解,双手死死抓着地面的金砖,指节泛白。
“伪造?”萧衍冷笑一声,折扇“啪”地合上,指向楚怀瑾,“楚将军驻守北疆,所言句句属实;御史大夫刚正不阿,所列罪状皆有实证;江南百姓的血状更是铁证如山。柳衍,你当陛下是瞎子,还是当满朝文武都是傻子?”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柳阁老,语气骤然凌厉:“你身居首辅之位,不思为国分忧,反而结党营私、纵容族人作恶,甚至勾结敌国贩卖军械,你以为这些事情能瞒多久?”
“你胡说!”柳阁老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与愤怒,“靖王殿下血口喷人!老臣忠心耿耿,绝无通敌叛国之事!”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萧衍的目光如同淬了冰,“当年云家满门被灭,便是因为发现了你通敌的证据。如今云家遗孤尚在,你以为你能永远掩盖真相?”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满朝文武彻底沸腾。云家灭门案当年震动朝野,虽对外宣称是“通敌叛国”,可一直疑点重重。如今萧衍当众提及,还将矛头直指柳阁老,众人无不震惊。
云暮的指尖微微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十年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看着仇人在朝堂之上惊慌失措、丑态百出。可她没有动,依旧垂着眼,只是眼底的寒意更甚。
柳阁老被萧衍的话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陛下!老臣冤枉!云家灭门与老臣无关,靖王殿下是在挑拨离间!”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殿内僵持的局面,又看了看那卷血状与楚怀瑾呈上的证据,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众人心头。
“陛下,”萧衍再次开口,语气坚定,“柳衍罪证确凿,恳请陛下将其拿下,交由三司会审,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楚怀瑾与御史大夫齐声附和:“恳请陛下明察!”
百官们面面相觑,不少人见风使舵,纷纷跪地附和:“恳请陛下明察!”
柳阁老看着越来越多的官员倒戈,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他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