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逆流的伤疤(1 / 2)

“噗通。”

李薇摔落在地的闷响,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声响。她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破碎的战术目镜边缘闪烁着细碎的电火花,露出的那只眼睛布满血丝,冰冷锐利,却又翻涌着某种被强行撕裂的混乱。她紧捂着腹部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作战服破损的银色纹路。右手中那枚布满裂纹的黑色立方体,如同垂死的心脏,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

归零协议的强制中断,代价沉重。程序的反噬如同无形的毒蛇,在她体内疯狂撕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的神经。冰冷的指令逻辑与强行冲破禁锢的“李薇”意识在识海中激烈对撞,带来比肉体创伤更尖锐的痛苦。

她没有看倒在血泊中、胸口一片恐怖焦黑、生死不知的陈默。也没有看墙角瘫软、气息微弱的阿飞。她的目光穿透腐朽的门框,死死锁定着沈伯年带着少女赵秀兰消失的甬道深处。那幽邃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咽喉。

“清算…”那个带着血腥味的词语,从她紧咬的牙关中再次挤出,更轻,却更冷。这不是任务指令,更像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誓言。

她挣扎着,用黑色立方体支撑起残破的身体。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压抑的痛哼。鲜血在她身后拖曳出一条断断续续的暗红轨迹。她像一个从电子废墟中爬出的战争机器,目标明确,步履蹒跚,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追向那片吞噬了“火种”的黑暗。

病房内重归死寂,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电流灼烧后的臭氧味弥漫。符文石板彻底黯淡,老钟头最后的气息消散无踪。倒计时的警报早已被混乱的电流噪音取代,1997年的惨白“光膜”扭曲波动着,如同垂死的荧光水母。

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

直到——

“咳咳…咳…”

一阵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咳嗽声,从墙角传来。

阿飞的手指动了动。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沈伯年那一击几乎震碎了他的内脏。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起上半身,靠在冰冷斑驳的墙壁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病房,掠过符文石板的灰烬,最终定格在房间中央那具毫无声息的身体上。

陈默。

阿飞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记得陈默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咆哮,记得那道强行闭合裂隙时爆发的毁灭光芒,更记得他倒飞出去时胸口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死了吗?

阿飞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向陈默爬去。冰冷的污水和血污浸透了他的衣服。距离不远,却爬得异常艰难。终于,他爬到了陈默身边。

陈默仰面躺着,脸色灰败如同金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胸口的衣物早已化为飞灰,露出一个碗口大小、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焦炭状,中心更是血肉模糊一片,仿佛被某种极其恐怖的能量从内部爆破又瞬间灼烧凝固!那里,原本烙印着守护之锚的位置,此刻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狰狞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恐怖空洞!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身体冰冷得吓人。

阿飞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陈默的脖颈动脉。

指尖传来一片冰凉和沉寂。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阿飞。他颓然坐倒在血污中,看着陈默那毫无生气的脸,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攫住了他。老钟头用命换来的机会,赵秀兰燃烧血脉的守护,陈默拼尽一切的意志…最终还是没能改变结局吗?沈伯年带走了“火种”,陈默付出了生命…一切都结束了吗?

泪水混合着血污,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指骨传来剧痛,却无法宣泄心中万分之一的愤怒和悲凉。

就在这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珠滴落的声响,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阿飞猛地抬头!

声音来自…陈默胸口那个恐怖的焦黑伤口深处?!

他屏住呼吸,凑近那个触目惊心的空洞。借着窗外透入的、被城寨铁皮扭曲得微弱的惨白天光,他惊恐地发现——伤口深处,那焦黑碳化的血肉之下,似乎…并非一片死寂的虚无!

在那焦黑的、如同熔岩凝固后的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白金光芒,正在极其缓慢地…脉动!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却带着一种非金非玉的、超越物理形态的奇异质感!每一次极其缓慢的脉动,都仿佛牵引着周围的空间发生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伤口边缘那些焦炭化的组织,在这微弱的白金脉动下,似乎…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生长”着?

不是血肉的愈合生长!更像是…时间的倒流?!

阿飞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看到一小块边缘焦黑的组织,在白金脉动扫过的瞬间,如同录像倒放般,焦黑的色泽迅速褪去,露出下方鲜红的血肉组织!但那血肉组织并未停留,又迅速被一层焦黑覆盖,接着再次褪去…如此反复!仿佛伤口所在的那一小片时空,正陷入一种极其不稳定、极其缓慢的…时间循环?!

这…这是什么?!

守护之锚的力量残留?还是…那道被强行关闭的“门”留下的后遗症?亦或是…陈默作为“高维变量”在濒死状态引发的时空畸变?

阿飞的心脏狂跳起来!陈默还没死透?!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无法理解的诡异变化?!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从陈默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阿飞浑身一震!他猛地抓住陈默冰冷的手腕,再次探向脉搏!

指尖下,依旧是一片冰冷的沉寂。但那声呻吟,绝非幻觉!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在绝望的灰烬中重新燃起!阿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必须带陈默离开这里!无论他身体发生了什么,这里都绝不是安全之地!沈伯年可能折返,李薇去向不明,St4K的清算者随时可能出现!更别提外面还有1997年时空的混乱干扰!

“撑住!默哥!撑住!”阿飞低吼着,不知是在鼓励陈默还是给自己打气。他挣扎着站起,不顾胸口的剧痛,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陈默沉重的身体背起来。

陈默的身体冰冷僵硬,如同一块沉重的寒铁。阿飞本就受伤不轻,试了几次都差点摔倒。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头滑落。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阵轻微、规律、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脚步声,再次突兀地从病房外幽深的甬道中传来!

脚步声?!不是李薇那种沉重蹒跚,也不是沈伯年那种刻意营造压迫感的踱步。这脚步声…轻盈,从容,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阿飞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他猛地将陈默的身体放下,挡在自己身后,仅存的左手闪电般摸向腰间——那里只剩下一个空瘪的刀鞘。他最后的武器,那个自制的燃烧瓶,早已在对抗沈伯年时湮灭。

他死死盯着病房门口那片被门外微弱光线切割出的、不断扭曲波动的1997年惨白“光膜”。脚步声,正从“光膜”深处传来,越来越近!

是谁?!St4K的增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