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石阶蜿蜒漫长,但对于背负着筱筱的雪棠而言,却如履平地。筱筱像只心满意足的小树袋熊,紧紧贴在雪棠温暖坚实的后背上,小脸埋在她颈窝,时不时发出舒服的哼唧声。雪棠步伐沉稳,托着筱筱臀部的左手稳如磐石,肩上斜挎的雷击木剑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山风穿过林间,带来草木清香,也吹散了离别的愁绪。听着背上人儿均匀的呼吸,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依赖,雪棠心中一片安宁。
抵达山脚小镇时,已是午后。小镇车站略显简陋,但通往繁华都市的现代化交通工具——高铁,却在此停靠。对于并非初次接触现代社会的雪棠和筱筱来说,高铁站的环境并不陌生。四年前她们便是从繁华都市来到武当,如今只是重新融入这熟悉的节奏。
人流熙攘,广播喧嚣,巨大的钢铁长龙静卧轨道。筱筱终于舍得从雪棠背上溜下来,她紧紧抱着雪棠的胳膊,目光扫过熟悉的场景,眼中只有对旅程的期待。雪棠更是神色平静,牵着筱筱的手,从容地融入人流。她高挑的身材、清冷的气质以及那头束成马尾的醒目银发,依旧引人侧目,但那份融入骨血的从容与疏离,让她在人群中自成一方天地。
顺利通过安检。当安检员的仪器扫过装着雪鸢剑的雷击木剑匣时,屏幕亮起特殊提示。安检员神色一凛,刚要询问,旁边一位穿着制服、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立刻上前,示意安检员放行,并对雪棠微微颔首,目光在她剑匣上那个古朴的武当太极八卦印记上停顿了一瞬,流露出敬意。这便是清微掌教所说的“官方默契”的力量。
进入宽敞明亮的候车大厅,巨大的电子屏幕滚动着车次信息。筱筱拉着雪棠的手,仰着小脸问:“老婆老婆,我们到底去哪里呀?北方那么大!”
雪棠的目光扫过屏幕上一个个陌生的地名:京城、津门、盛京、龙城……她微微沉吟。北方地域辽阔,确实需要定一个具体的目标。
“老婆,我们去塞北吧!”筱筱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提议道。“塞北草原!电视里看过,好大好辽阔!有蓝天白云,有牛羊成群,风吹草低见牛羊!晚上躺在地上看星星,一定超级漂亮!而且…而且说不定还能骑马呢!”她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在广袤草原上驰骋的画面,小脸因为憧憬而泛红。虽然城市生活是她们的过去,但塞北的辽阔与野性,对她们而言依然是充满吸引力的全新体验。
“塞北…”雪棠重复了一遍。广袤、苍凉、自由…与她熟悉的江南山水和武当灵秀截然不同的地方。那份辽阔与未知,或许正是清玄道长所说的“大千世界”的一部分。她低头看着筱筱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没有过多犹豫,轻轻点头:“好,就去塞北。”
“耶!老婆最好啦!”筱筱欢呼一声,雀跃地抱着雪棠的胳膊蹦跳起来。
购买了前往塞北重镇——乌兰城的车票,两人随着人流登上北上的列车。干净整洁的车厢,舒适的座椅,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都让筱筱感到放松和愉悦。她们的位置靠窗,雪棠将剑匣妥帖地放在脚边靠窗的位置,自己和筱筱并排坐下。
筱筱惬意地靠着椅背,目光投向窗外。列车驶出站台,告别了青翠的山峦环抱的小镇,窗外逐渐展现出广阔的平原景象。整齐的田垄如同棋盘,金黄的麦浪在风中摇曳,点缀着绿色的村庄和笔直的道路。远处偶尔可见蜿蜒的河流,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这与江南水乡的细腻婉约截然不同的开阔景象,依然让她感到心旷神怡。
“老婆你看,北方的田野好开阔啊!和江南的小桥流水感觉完全不一样呢!”筱筱指着外面,语气带着欣赏。
“嗯。”雪棠应了一声,目光也投向窗外。不同于筱筱对景色的直观感受,她更专注地观察着这片陌生土地上的风物与气机流转。田野的生机,河流的灵动,远处城镇隐隐透出的烟火气…都是她过往二十多年生命中未曾细致感受过的画卷。她清冷的眼底映着流动的风景,心中的无形锋芒之海似乎也随着这广阔的天地而微微起伏。
筱筱欣赏了一会儿风景,旅途的疲惫渐渐涌上。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大眼睛眨了眨,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往雪棠那边歪倒,小脑袋自然地搁在了雪棠线条优美的肩膀上,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雪棠侧头看了看她依偎的模样,没有动,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稳当些。筱筱嗅着雪棠身上熟悉的清冷淡香,眼皮渐渐沉重,很快便安心地在雪棠肩头沉入了梦乡。
列车平稳地行驶着,穿越田野,掠过城市。窗外的景色从平原的丰饶逐渐过渡到略显粗犷的丘陵。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的流云。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晚餐时间到了。餐车位于9号车厢,欢迎选购。同时,乘务员也开始推着餐车在各车厢提供盒饭服务…”广播声在车厢内响起。
食物的香气(虽然混合着各种味道)飘散开来。不少旅客起身去餐车或等待餐车到来。
雪棠看着窗外渐深的暮色,又看了看身边睡得正香的筱筱,没有立刻动作。过了一会儿,一个乘务员推着满载盒饭的小餐车走了过来。
“盒饭盒饭!有红烧排骨饭、鱼香肉丝饭、宫保鸡丁饭!需要的旅客请看一下!”乘务员热情地招呼着。
雪棠看了一眼餐车上的盒饭样品,包装还算干净,但里面的菜品隔着透明的盖子看起来油光发亮,颜色略显浓郁。旅途劳顿,也需要补充体力。她轻声叫醒筱筱:“筱筱,醒醒,吃饭了。”
“唔…”筱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吃饭了?”她吸了吸小鼻子,闻到了盒饭的味道,坐直了身体。
雪棠要了两份看起来相对清淡些的“香菇滑鸡饭”。
打开盒盖,热气混合着浓郁的调味料气息扑面而来。米饭尚算洁白饱满,但上面的配菜——几块裹着浓稠酱汁、颜色深褐的鸡肉丁,几朵同样裹满酱汁、颜色发暗的香菇,还有一些油亮亮的胡萝卜丁和青豆。酱汁的味道浓郁得有些刺鼻,透着一种工业调味品特有的味道。
筱筱拿起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鸡肉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