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的院子飘着陈年酱香。十几个大小不一的腌缸排列在屋檐下,像等待检阅的陶俑军队。最大的那口缸足有成人高,深褐色缸壁沉淀着岁月的痕迹,边缘还挂着几片干枯的菜叶。
这是祖传的老缸。林奶奶拍着缸壁,回声闷如古钟,腌出的菜特别入味。
程筱筱踮脚朝缸里张望,灵体不自觉地前倾:能装下三个我...哇啊!她实体化的鞋底踩到缸沿的酱渍,整个人向前滑去。在云无尘的惊呼声中,程筱筱像块人形腌菜般栽进缸里,溅起的酱汁给最近的苏雪棠来了个泼墨山水。
救命!我不会游泳!缸里传来闷响和扑腾声。苏雪棠顾不得擦脸,抄起墙边的长柄勺伸进缸里:抓住!
云无尘连忙上前帮忙,两人像钓鱼似的合力往外拽。当程筱筱湿漉漉的脑袋冒出缸口时,活像颗刚出土的酱菜——刘海黏在额头,睫毛上挂着酱丝,连灵体光芒都变成了琥珀色。
哈哈哈!林奶奶笑得直拍大腿,这缸上次掉进去的还是我家老头子!
苏雪棠默默掏出手帕擦拭银发上的酱汁,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程筱筱想帮忙,结果一甩头把更多酱点甩到云无尘道袍上,小道士欲哭无泪的表情活像被雷劈过的鹌鹑。
......
腌菜如育人。林奶奶示范着往缸里铺菜,一层菜一层盐,不能多不能少。她布满皱纹的手像在抚摸婴儿,轻轻压实每片菜叶。
云无尘捧着笔记本狂记,嘴里念念有词:东方甲乙木,盐属西方庚辛金,金克木故能防腐...活像在做法事科仪。
程筱筱负责撒盐。灵体能量让她能精准控制每粒盐的落点,盐柱从她指尖流下时像条微型银河。有次她玩心大起,让盐粒在空中排成笑脸,被苏雪棠用白菜叶拍了后脑勺。
苏雪棠自己则沉默如常。但她摆放的菜梗永远朝向同一角度,每片菜叶的褶皱都理得恰到好处,像是在创作艺术品。当她把第十颗菜摆成完美放射状时,林奶奶忍不住调侃:这丫头腌菜都这么俊。
......
日落时分,最后一口缸封上了厚重的青石板。程筱筱的灵体因为长时间实体化而微微发颤,发梢还粘着几粒粗盐。苏雪棠的银发恢复了雪色,但凑近闻还能隐约嗅到酱香。云无尘的道袍口袋鼓鼓囊囊——里面塞满了林奶奶硬塞的蜜饯。
等冬至就能开缸了。林奶奶送他们到路口,老花镜上还沾着盐粒,你们仨都要来尝第一口。
归途的夕阳把三人影子拉得很长。程筱筱蹦跳着踩苏雪棠的影子玩,灵体在暮色中像盏忽明忽暗的灯。云无尘道冠上的盐晶闪闪发亮,像顶了颗小星星。
苏雪棠走在中间,契约符文在袖口下微微发烫。当程筱筱的灵体又一次蹭过她肩膀时,她没有躲开——只是轻轻捏了捏对方还带着盐粒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