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的家属在吗?”护士在门口问道。
角落里一个身影动了动,杨磊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手中紧握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警方对他的逮捕令。七刀,他捅了李国明整整七刀,刀刀见血。
“我妹妹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沙哑。
“手术完成了,但需要长期康复。”护士轻声道,“你妻子在楼下缴费。”
杨磊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浓重的夜色上。他想起了那个叫刘婷的女孩——李国明的“小四”,那个被他妹妹打到流产的女人。此刻她才二十一岁,却因大出血摘除了子宫,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一场畸恋,四个伤痕累累的人,一个冰冷的结局。
张玉娟辅导完女儿作业,哄她睡下后,独自一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却照不进她眼中的黑暗。
她从抽屉底层摸出一本相册,翻看着十年前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李国明搂着她,两人在简陋的出租屋前笑得灿烂。那时他一无所有,只有对她的真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他生意越做越大之后?是他开始夜夜晚归之后?还是他第一次抱着她说“应酬需要,逢场作戏”之后?
张玉娟一页页翻过,看着照片上李国明的身影渐渐模糊,而自己的笑容也越来越勉强。直到最后几页全是空白的,就像他们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那个警察的号码。她没接,任由铃声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几分钟后,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李太太,请节哀,李国明先生于今晚9点17分抢救无效去世。”
张玉娟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然后慢慢放下手机,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茶很苦,苦得她眼角终于渗出了一滴泪,不知是为李国明,为自己,还是为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她起身走到女儿房间门口,小雨睡得正香,怀里抱着父亲去年生日送她的毛绒玩具熊。张玉娟轻轻带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坐下,将脸埋入双膝。
夜还很长,而她的余生,更长。
第二天清晨,张玉娟像往常一样为女儿准备早餐,送她上学。校门口,小雨突然回头:“妈,爸爸昨晚又没回家吗?”
阳光下,女儿的眼睛清澈得像从未被污染过的湖水。张玉娟蹲下身,整理了一下女儿的衣领。
“爸爸出差了,要很久才回来。”
“他会给我带礼物吗?”
“会的,他答应过你的,从来不会食言。”
这句话说完,张玉娟感到喉咙一阵发紧。李国明对女儿确实从未食言,这是他唯一守住的底线。
送完女儿,张玉娟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医院。停尸房在地下二层,冷气开得很足,她一进去就打了个寒颤。
李国明的尸体躺在不锈钢床上,被白布覆盖着。工作人员拉开布,露出他青灰色的脸。张玉娟静静地看着,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她想起昨晚电话里那个警察年轻的声音,想起自己那句“放弃治疗”说得多么干脆利落。
“请问,另外两位受伤的女性也在这里治疗吗?”她突然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您是说杨小姐和刘小姐吗?她们在楼上病房。”
张玉娟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李国明,轻轻将白布重新盖回他脸上。
走出停尸房,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在车里坐了很久,然后启动发动机,驶出医院大门。等红灯时,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杨磊的家属吗?我是李国明的妻子,我想见见你妹妹。”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后是一个女声:“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觉得,我们三个女人应该谈谈。”
绿灯亮了,张玉娟踩下油门,汇入车流。后视镜里,医院大楼渐渐远去,如同一段不堪的往事,终将被甩在身后。
她知道,这场悲剧里没有赢家,但至少,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而她,首先要为女儿守住这个秘密——她的父亲,不是一个好人,但曾是一个爱她的父亲。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