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盲女听见的温度(2 / 2)

“水已沸,茶未醒,声脆带涩,火候不足,再焙。”

伙计立刻加大炭火。

锅中水声渐变,从清亮变得沉闷。

第二声,沉闷,悠长,似老人叹息。

“茶已舒,性未出,音沉含苦,此为假沸,最易伤茶。”

伙计又依言调小了火候。

终于,当锅中的声音变得圆润、饱满,仿佛每一个水泡的破裂都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意回响时,小桃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叮铃铃——”

第三声,连贯,悦耳,如珠落玉盘。

“水茶合一,香魂入汤,正是时候!”

“出锅!”谢云亭一声令下。

伙计们掀开锅盖,一股比昨日更加醇厚、更加温暖的茶香轰然散开,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他们亲眼见证了这锅茶的诞生,仿佛在参与一场神圣的仪式。

大嗓门就挤在人群里,他看着那盲女,看着那口锅,看着周围人敬畏的眼神,灵感泉涌,当场扯开嗓子就编出了新词:

“风雪天,人心寒,小桃枝,坐车前!叮铃三声分好坏,一辨水响二辨天!谁说无眼看不真,她听的是良心!这口汤,不一般,喝的是云记的胆!嘿!喝的是咱中国人的脸面!”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就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猛地从人群中挤出,“扑通”一声跪倒在车前,泣不成声:“谢老板!求您救命啊!我家男人前日贪便宜,喝了别家施的救济粥,夜里就上吐下泻,呕出来的都是黑血……您这茶……这茶是神仙水,还能救他吗?”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谢云亭身上。

谢云亭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看了一眼锅里所剩不多的茶汤,又看了一眼那妇人绝望的脸。

他转身,对身后的伙计沉声道:“再生一锅火,取‘金毫芯’一钱,让桃枝姑娘亲掌火候。”

“东家,那可是……”伙计大惊。

“救人。”谢云亭只说了两个字。

新茶熬成,色泽金红,香气凝而不散。

他亲自盛了一碗,扶起那妇人,将滚烫的茶碗塞进她手里:“别急,回去让他暖着,慢慢喝。”

三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在整个南市不胫而走——那个喝了毒粥、被断定活不过当晚的男人,竟靠着云记一碗“金毫芯”茶汤吊住了命,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这一下,云记的施茶点,彻底变成了求医问药的圣地。

无数病弱者、久咳不愈者,都带着最后的希望前来求一碗“救命茶”。

“东家,这不行啊!”夜里,小春子看着飞速消耗的茶叶和暴涨的炭火开支,忧心忡忡,“我们是茶庄,不是医馆!再这样下去,不等利济社出手,我们自己就先耗死了!”

谢云亭凝视着炉膛里那跳动的火焰,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可是在他们心里,这碗茶,已经是药了。”

话音刚落,他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忽然泛起一层从未有过的暖橘色光晕,一行小字如烙印般缓缓浮现,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一句带着温度的话语:

“冷可侵身,暖能燃魂。

检测到群体信仰凝聚,‘希望’能量正在激活……”

他心头猛地一震。

这已不是数据推演,这是无数颗在寒冬里绝望的心,因为一碗茶而重新燃起的共鸣!

就在此时,后门被猛地推开,墨砚生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脸色凝重:“东家,刚收到密报,利济社从福建、浙江等地紧急囤积了数万斤劣质陈茶,霉变、掺假的都有。他们准备以我们施茶成本十分之一的价格,在全城倾销,同时散布谣言,说我们云记耗尽了库存,已经开始拿烂叶子糊弄人了!”

这是一个釜底抽薪的毒计。

一旦民众的信任出现裂痕,云记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谢云亭走到那口日夜不息的大铜锅旁,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内壁上那层厚厚的、温热的茶垢。

他沉默了许久,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越熬越香’。”

他回到桌案前,提笔蘸墨,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道新命令,字迹斩钉截铁:

“明日起,每锅施茶,无论新旧,皆添一小撮今年南坞新采的‘雀舌’嫩尖。”

他将纸条递给小春子,目光灼灼:“去告诉所有百姓,这碗茶,云记给的不仅是暖,更是‘春’。我们不仅要让他们活过这个冬天,更要把春天的希望,提前‘种’进他们的身体里。”

窗外,雪落无声,将整座城市覆盖得一片死寂。

而云记熬茶坊的炉火,却烧得更旺了,像一颗在风雪中顽强跳动,绝不肯熄灭的心。

夜,愈发深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天的风波将以一个坚定的反击宣告结束时,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突兀地从堆满杂物的后巷传来,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压抑着痛苦的、粗重的喘息声,在刺骨的寒风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