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刚过,岩壁湿滑无比,两名经验丰富的石匠在固定绳索时失足,从十多米高的地方摔下,虽然被下方的防护网接住,但腿骨当场折断,惨叫声在山谷间回荡。
祸不单行。
第二天清晨,一队穿着黑制服的稽查队突然出现,领头的正是周慕白手下的一个队长。
他们以“罔顾人命、私修官道”的罪名,强行勒令停工,并将队伍赖以为生的几辆粮车全部查封。
人心惶惶,眼看队伍就要断炊溃散。
入夜,县府的杨师爷悄悄派人递来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寥寥几字:“明早验货,只查米袋,放盐包。”
谢云亭立刻明白了。
阿篾当机立断,连夜组织队伍里的妇孺,将所有珍贵的粗盐从麻袋中倒出,分装进数百个竹编茶篓的夹层里。
第二天,稽查队果然只打开米袋,看到里面是普通的糙米,便不耐烦地挥手放行了盐包。
最关键的补给,有惊无险地保了下来。
工程重新开始,但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在这时,石匠吴站了出来。
他自幼随父修路,他的父亲,十年前正是在这鹰嘴崖失足身亡。
他走到崖壁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抚摸着上面被岁月侵蚀得几乎模糊的四个字——“茶通天下”,那是他父亲临死前刻下的。
他猛地跪倒在地,朝着崖壁,朝着父亲的亡魂,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随即,他站起身,抹去眼泪,将绳索死死绑在腰间,第一个向上攀爬。
第三日午时,烈日当空。
石匠吴悬在半空,正挥舞铁锤,奋力破碎一块挡路的巨岩。
突然,他上方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毫无征兆地松动滚落,不偏不倚,正好砸断了他赖以为生的那根主绳索!
“啊!”惊呼声响彻山谷。
石匠吴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向深渊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从崖顶射出,山鹞子竟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飞身荡出,手中飞索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精准地钩住了石匠吴的腰带。
“嗬!”山鹞子发出一声闷吼,全身肌肉贲张,硬生生将一个成年男子的下坠之势止住,然后猛地发力,将他拖回了崖顶。
石匠吴得救了,可山鹞子自己却因瞬间的巨大拉扯力,肩胛处皮开肉绽,撕裂见骨。
那一夜,谢云亭亲自守在山鹞子的床前,为他换药上药,寸步未离。
天明时分,他走出营帐,召集了所有面带疲惫与恐惧的茶农和工匠。
“这条路,我们或许修不通。”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茶若不能出山,我们的茶魂,就要灭了。我不知道能走多远,但从今日起,在场每一个人,每日多领五钱工钱。”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这不是买命钱,是敬勇钱!”
话音刚落,被救下的石匠吴挣扎着站起,当众立誓:“我爹没走完的路,我来续!我若是死了,我婆娘、我娃儿接着续!”
这句带着血性的誓言,如同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血气。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星星点点的火把便缀满了悬崖峭壁,叮叮当当的锤声再次震响山谷,这一次,再未停歇,昼夜不息。
第七日深夜,随着最后一声爆破的巨响,鹰嘴崖最后一段塌方区被成功打通。
一条崎岖却坚实的人工小径,终于贯穿了这道天堑。
谢云亭站在新开辟的小径尽头,俯瞰着脚下依旧翻涌的云雾,心中激荡难平。
就在此时,他脑海中的系统界面骤然剧烈波动,一幅古旧残破的舆图,如同烙印般浮现在光幕之上。
舆图上,一条朱砂红线自徽州起始,蜿蜒贯穿整个西南腹地,终点模糊不清,旁边标注着四个苍劲古朴的大字——“万里茶魂”。
【隐藏任务触发:重走万里茶魂路。】
几乎是同一时刻,远方的山林深处,隐约传来一阵苍老而悠远的吟唱。
谢云亭猛地抬头,只见那座荒废已久的古亭残垣之上,铜铃婆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那里。
她手中那串古旧的铜铃在夜风中轻轻摇响,口中喃喃吟诵着古老的歌谣:
“茶马踏月来,血骨铺路开……魂在路就在,铃响故人还……”
谢云亭心中猛然一震,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这条路,从来就没有真正断绝过。
它只是被遗忘了,被深埋在山石与岁月之下,却活在这些山民的血脉与记忆里。
队伍终于踏上了新的征程,沿着那条用生命与汗水开辟出的小径,向着地图上那片未知的区域走去。
然而,当他们翻过鹰嘴崖,进入一片更为广袤荒凉的山地时,所有人再次陷入了迷茫。
这里,是真正的蛮荒之地,连最有经验的向导都从未涉足,手中的地图在此处只剩下一片空白。
前路茫茫,方向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