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内,登记簿上竟密密麻麻记下了七十三例!
受害者遍布上海的各个角落,从码头扛包的苦力,到纺纱厂的女工,再到街角擦皮鞋的少年。
他们遭遇的手段如出一辙:先是有人在街坊邻里间散布关于他们的恶毒谣言,紧接着便是各种意外导致的经济困境,最后,当他们走投无路时,一个“好心人”便会出现,逼迫他们屈服于某个看不见的势力。
苏晚晴将这些血泪斑斑的案例整理成册,编成了一堂全新的课程——《看不见的手》。
课堂上,她没有讲授高深的理论,只是将这些真实的故事一个一个地念出来。
当她读到最后,声音里充满了力量:“他们制造恐惧,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活在恐惧里。他们不敢露出脸,不敢用真名,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见不得光。一旦被看见,被记住,他们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台下的女孩们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是一种由愤怒、同情和勇气交织而成的火焰。
谢云亭没有去追查那七十三起事件背后的黑手。
他知道,那是一张盘根错节的网,拔起一根线,只会有更多的线缠上来。
他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回应。
他宣布,云记旗下十六家联营茶号,同步推出一款限量版的“明心茶礼盒”。
礼盒设计得极为朴素,内里却别有乾坤:一饼压印着兰雪花纹的“信香密钥”红茶,一本空白的账本,还有一支上好的狼毫毛笔。
礼盒的包装上,是谢云亭亲笔题写的两行字:“你写的每一笔,都在照亮一段路。”
他同时宣告,所有销售所得,将全部注入新成立的“反构陷援助基金”,专门为那些遭受不白之冤却无处申诉的底层民众提供法律和经济援助。
消息一出,整个上海滩为之震动。
市民们争相购买,队伍从南京路一直排到了外滩。
他们买的早已不是茶,而是一种态度,一种信念。
许多人买回礼盒,甚至舍不得拆开,而是郑重地将其供在家中神龛旁,仿佛那本空白的账本,能照亮人心的晦暗。
清明时节,阴雨连绵。
夜色中,阿篾撑着伞,匆匆赶到城隍庙。
他接到线报,说在这里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过拥挤的人群,他果然在一个施粥棚的角落,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人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长衫,头发花白,身形消瘦,正默默地将一个个滚烫的馒头分发给排着长队的难民。
正是失踪已久的冯师爷。
阿篾心头一热,正要上前相认,一只手却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谢云亭,他不知何时也赶到了这里,只是静静地站在檐下,对他摇了摇头。
“让他走完自己的路。”谢云亭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雨夜中的一幕。
两人立于廊檐之下,雨水顺着青瓦滴落,在石阶上溅开一朵朵水花。
只见粥棚前的冯师爷,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借着昏黄的灯笼光看去,竟是一枚早已褪色的火漆印章。
他没有将印章蘸上印泥,而是在一碗刚刚盛好的热粥那氤氲的蒸汽上,轻轻一压。
一个清晰的兰雪花纹,瞬间浮现在了乳白色的粥面上。
四周的难民们先是一怔,继而,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
那哭声不大,却像这连绵的雨丝,无孔不入地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
谢云亭独自一人登上了黄山通往外界的运茶古道起点。
那块刻着“徽歙古道”的石碑,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劲。
他走到一棵新栽的野生茶树旁,蹲下身,将那张从冯师爷暗格中取出的旧照片,小心地用防水油布包好,轻轻系在了茶树的根部。
山风吹过,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新发的嫩叶在风中微微摇曳。
他习惯性地启动了“鉴定系统”,想要扫描一下这片土地的情绪。
熟悉的玉青色微光在他眼前流淌,一行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文字缓缓浮现:
“群体信义值持续上升,检测到新型共鸣模式——名称未定义。”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
群山之间,雾霭沉沉,那些盘踞在人心中的、无数无形的鬼影,仿佛正在这新生的阳光与信义的光芒中,悄然退散。
清明雨歇,黄浦江面薄雾未散。
谢云亭立于江心栈码头,江风吹起他的衣角,带来潮湿而复杂的气息。
他望着对岸陆家嘴码头那片繁忙的景象,眼神却穿透了喧嚣,望向了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