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惊觉中计,自己不仅扑了个空,损兵折将,更重要的是,把真正的目标给跟丢了!
“撤!快撤!去南线搜!”他暴怒地嘶吼,但心中已是一片冰凉。
他知道,已经迟了。
深夜,北线一处废弃的码头。
大石奉了谢云亭的密令,独自潜回此地接应老艄九。
他猫着腰,如狸猫般在断壁残垣间穿行。
突然,他脚步一顿,目光锁定在码头角落的一堆乱石上。
三块巴掌大的青石,被叠成一个标准的三角形。
大石心头一震,这是云记内部最高等级的“危讯标记”!
意味着老艄九已经脱险,但情况危急,需要立即接应。
他立刻按照标记的尖角方向,向内陆摸去。
循着沿途极其隐蔽的记号,他最终在一座破庙的墙洞里,找到了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没有字,只有用指甲划出的几个歪歪扭扭的痕迹,像一幅简陋的地图,指向南边七里外的一处柳树成荫的河汊。
在地图尽头,划着两个更深的字:“备筏”。
落款无名,但这歪斜如盲人所书的刻痕,瞬间让大石明白了来信之人——灰婆!
这个曾经的三江会眼线,如今已是云记最锋利的耳朵!
她出手了!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南线主力船队。
接到密报的谢云亭站在船头,面沉如水,眼中却闪烁着棋手落子前的精光。
他立即启动了第二套预案。
“金花婶!”他下令道,“率前队加速,天亮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冲过前面的黄石矶!”
“阿篾!”他又转向心腹,“派两艘潜水筏,最快速度返航,去柳汊口接应九叔和大石!”
命令下达,船队立刻一分为二,行动起来。
谢云亭则回到船舱,在他面前,系统界面上,一幅全新的地图正在缓缓生成——“敌情热力图”。
这是系统基于近期所有情报,包括老艄九泄露的假情报、灰婆传回的密报,以及云记在各地布下的暗桩反馈的信息,交叉比对后生成的。
长江中游,三江会十三个大小据点的位置,第一次如此完整、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簰洲湾被标注为刺目的红色,旁边写着“中枢,已空虚”。
而更下游的汉阳铁厂旁,一条不起眼的支流航道,却在地图上闪烁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系统标注了四个字:“走私通道”。
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柳汊口。
老艄九在大石的搀扶下,从灰婆暗中备下的一艘竹排上滚落到岸边,浑身湿透,却精神矍铄。
靠岸的刹那,大石突然停住脚步。
他沉默地看着老艄九,这个他前两日还恨不得亲手掐死的老人。
然后,他猛地抽出腰刀,“唰”的一声,竟将自己左臂的衣袖齐肩割下,随手扔进滚滚江水中。
“九叔,我大石是个粗人,错疑忠良!”他声音沉闷如雷,“今日断袖明志,这条胳膊,以后就是你的!”
老艄九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拍了拍大石的肩膀,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两人相视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对面,晨曦撕破了天幕。
金花婶率领的南线船队,恰在此时顺利通过了最后一个险关黄石矶。
一面崭新的“信”字号红旗,在第一缕阳光中迎风展开,猎猎作响。
谢云亭立于船首,江风吹拂着他的长衫,他遥望着下游汉口的方向,轻声自语:“鱼,开始咬钩了。”
几乎就在同时,他脑海中的“敌情热力图”上,那条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走私通道”尽头,一个代表船只的光点,正缓缓驶入码头。
那光点的形状,并非寻常民船,而是一艘悬挂着米字旗的洋行货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