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港市,“遗忘角”酒吧。这里是城市暗面的缩影,光线被刻意调得昏暗暧昧,仅靠吧台上方悬挂的复古煤油灯和卡座角落的壁灯提供微弱光源,将所有隐秘的交易都笼罩在阴影里。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雪茄的辛辣烟雾、贵妇身上昂贵香水的甜腻气息、以及陈年威士忌挥发后特有的酸腐味道,三种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味道,仿佛能黏住人的呼吸。老旧的木质吊扇在天花板上缓慢旋转,扇叶切割着浑浊的空气,却驱不散那股盘踞在每个角落的、交易与欲望交织的腐朽感。
吧台旁,几个穿着定制西装却眼神闪烁的男人正低头交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偶尔瞥向门口的目光充满警惕;阴影里的卡座中,偶尔能瞥见黑色金属箱体的一角反射出冷光,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着武器或违禁品。这里没有法律的约束,只有利益的交换,是自由港最着名的“情报集市”,也是罪恶滋生的温床。
苏叶独自一人坐在最里侧的高脚凳上,背靠墙壁,视野能同时覆盖门口和整个吧台,这是她精心挑选的安全位置。她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皮质连体衣,腰间系着宽腰带,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颈间戴着一条镶嵌着黑色宝石的项链——那是伪装,里面藏着微型摄像头和信号发射器;脸上化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妆容,深棕色的眼影拉长眼尾,唇上涂着哑光黑红唇膏,添了几分野性与冷艳,完美遮掩了她原本清冷的气质。她的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细长女士香烟,姿态慵懒地搭在吧台边缘,眼神却像潜伏在暗处的猎豹般锐利,透过迷离的灯光,精准地扫描着每一个进出酒吧的人,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举动。
她此刻扮演的角色,是暗网中代号“普罗米修斯之影”的匿名买家——一个背景神秘、财力雄厚,且对十年前被掩埋的“旧事”有着偏执兴趣的有钱人。
一个瘦高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滑入苏叶对面的座位,动作轻盈得几乎没有发出声响。来人穿着一件深紫色丝绸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的蛇形纹身;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复古机械表,表盘上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彰显着财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商人式的精明微笑,嘴角微微上扬,却不达眼底。但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锐利而多疑,目光扫过苏叶的瞬间,就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他就是“蝰蛇”,亚历山大?克罗夫特。
“晚上好,迷人的女士。”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东欧与法语混合的口音,听起来格外优雅,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我是亚历山大?克罗夫特。听说,您对一些…被时光遗忘的陈年往事很感兴趣?而且,出手非常阔绰。”他说话时,右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看似杂乱,实则是一组复杂的摩斯密码——这是暗网情报贩子之间的隐秘暗号,既是对苏叶身份的试探,也是在确认她是否属于“圈内人”。
苏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将指间的香烟凑到唇边,却没有点燃,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淡淡的、薄荷味的气息,这是她提前在口腔中含服的薄荷糖散发的味道,替代了吸烟的动作,避免留下dNA痕迹。她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迎上“蝰蛇”的审视,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从容:“克罗夫特先生,或者,我该称呼您更熟悉的代号…‘蝰蛇’?”
她开口时,声音经过衣领处隐藏的微型变声器处理,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语速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我讨厌浪费时间,所以直接说我的需求。我要十年前苏氏夫妇车祸案的所有资料——包括警方未公开的内部档案、现场勘查记录、法医报告;我还要他们的助手杨致远博士目前的下落和健康状况;最后,是‘普罗米修斯’项目被封存的全部原始数据,包括实验记录、核心算法和基因序列图谱。”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吧台,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中的笃定和隐约流露出的、对金钱的漠视,完美契合了“神秘富豪”的形象:“至于价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拿出我要的东西,三亿欧元的比特币,分三次支付,定金现在就能打给你。”
“蝰蛇”的眼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中的审视意味却更浓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直接点破了他的代号,还把需求说得如此具体,这让他既警惕又兴奋。他身体微微前倾,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有趣的命题。但女士,您要知道,有些往事之所以被遗忘,是因为背后有人希望它们永远消失。触碰这些禁忌,需要的不只是钱,还有…承担杀身之祸的觉悟和能力。”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抛出几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关于“普罗米修斯”项目的错误细节——比如“项目核心是新能源技术”“苏氏夫妇的车祸发生在雨天”,试图引诱苏叶犯错,暴露她其实是“外行”的真相。
苏叶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克罗夫特先生,如果你想试探我,最好拿出点真东西。‘普罗米修斯’项目的核心从来不是新能源,而是基因编辑技术;苏氏夫妇的车祸发生在晴天,现场没有任何雨水痕迹,这些都是公开资料里能找到的信息,你用这种错误来搪塞我,是觉得我好骗,还是你根本没有我要的东西?”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道:“而且,我还知道,当年负责处理车祸现场的警察,三个月后就以‘意外’为由辞职,现在隐居在南美;‘普罗米修斯’项目的部分实验数据,曾被备份到一个加密服务器,地址在冰岛的地下数据中心。这些细节,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苏叶的对答如流,不仅精准纠正了“蝰蛇”的错误,甚至补充了两个连他都只是隐约听闻、未能证实的细节。她的表现无懈可击,就像一个同样深谙暗网规则、并做足了极端精密功课的同行,彻底打破了“蝰蛇”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