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苏叶的私人别墅——这座隐藏在城市近郊半山腰的独栋建筑,四周被茂密的香樟树环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落地窗外,城市中心的霓虹早已稀疏,只剩下零星的灯火点缀在夜色中;皎洁的月光如同融化的水银,倾泻在庭院的草坪上,将白色的秋千架映出淡淡的轮廓,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静谧得如同世外桃源。
室内只亮着客厅角落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得如同午后的阳光,勾勒出极简风格的沙发、茶几和书架的轮廓,没有多余的装饰,却透着令人安心的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薰气息——这是苏叶极少使用的“放松手段”,只有在极度疲惫时才会点燃,香氛混合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咖啡味(她刚煮过一杯黑咖啡提神),营造出一种罕见的、属于“私人”的温馨氛围。
苏叶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棉质家居服,宽松的款式遮住了她平日训练留下的肌肉线条,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她蜷缩在沙发角落,双腿自然弯曲,面前的半空中悬浮着一块全息屏幕,屏幕上正流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这是她从滨海大道现场回收的“冥府”脉冲武器残骸的逆向工程分析报告,红色的“未解析”标记还占据着屏幕的三分之一。她的眉头微蹙,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续24小时高强度工作),但眼神依旧专注,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滑动,时不时停顿思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忽然,玄关处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声——这是经过指纹、虹膜双重验证后,电子锁开启的声音,音量被调至最低,却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苏叶的动作瞬间微微一顿,指尖悬停在虚拟键盘上方,眼神下意识地转向玄关方向。这座别墅的安全等级极高,除了她自己,只有一个人拥有“不经通报直接进入”的权限——傅景深。
几秒钟后,傅景深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入口。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一丝不苟的定制西装,而是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的丝质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被解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低调的百达翡丽腕表;头发也没有精心打理,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他的脸上带着罕见的、未加掩饰的倦色,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那是一种混合着担忧、后怕,以及某种几乎要冲破理智束缚的强烈情感,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汹涌而克制。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越过客厅,精准锁定了沙发角落的苏叶——当看到她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甚至还在专注于工作时,他那紧绷了一路的下颌线条才微不可查地松弛了一分,眼底的“风暴”也暂时平息了些许,但那份后怕依旧萦绕不去。
苏叶见状,指尖轻点虚拟键盘,全息屏幕瞬间熄灭,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空气中。她抬起头,安静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傅景深,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探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那股不同于往常的、压抑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气息,绝非“普通拜访”那么简单。
傅景深没有立刻走进来,而是在门口站了几秒,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最终,他还是迈开脚步,几步走到沙发前,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垂眸凝视着她。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又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平日里的能言善辩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沉默在两人之间缓缓蔓延——这不是之前“商业谈判”时的对峙沉默,也不是“联手抗敌”时的战术沉默,而是一种带着奇异张力的、属于“私人”的沉默。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地板上,仿佛连影子都在无声地交流。
半晌,傅景深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看到秦屿发来的行动报告了。”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沉重的重量,“滨海大道的爆炸…‘冥府’的脉冲武器…还有那辆被炸毁的重型卡车…”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苏叶看似无恙的周身,似乎想确认她是否有隐藏的伤口,最终,视线重新落回她的眼睛——那深邃的眼眸里,此刻仿佛有风暴在凝聚,翻涌着后怕和一丝难以言说的自责:“我当时…正在开一个跨洲的视频会议,讨论如何应对泰坦集团的金融反击。助理突然冲进会议室,中断了会议,把现场传回的初步影像…直接投在了大屏幕上。”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显然是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情绪再次变得激动:“我看到那团火球吞没了整条公路…看到导弹拖着尾焰冲向你的车…我…”他猛地收声,攥紧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隐隐凸起——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几乎要将他理智撕裂的恐慌,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商场上经历过的无数惊涛骇浪,数十亿资金的博弈,甚至面对生死危机时的冷静,在那一刻都土崩瓦解,只剩下对“失去她”的恐惧。
苏叶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她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为她而起的惊涛骇浪,看着他难得一见的失态和脆弱,那颗早已习惯了冰封、习惯了用“计算”代替“情感”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漾开细微的、陌生的涟漪。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对她而言,既陌生,又带着一丝难以抗拒的暖意。
“我没事。”她轻声说,语气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甚至比平时低了一个声调,“我车上的主动防御系统,还有那些准备,都不是摆设。那些东西,伤不到我。”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抚他,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笨拙地陈述事实。
“我知道你很强!”傅景深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躁和后怕,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知道你有很多…我无法理解的手段,也知道你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我控制不住!苏叶,我控制不住那种…一想到你可能在那场爆炸里…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他再次顿住,无法说出那个可怕的假设,只是眼底的恐惧和后怕愈发清晰。
他抬手,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试图平复过于失控的情绪——他从不擅长在别人面前流露如此强烈的情感,尤其是在苏叶面前,他一直想保持“可靠盟友”的形象,而非此刻的“失态者”。但他越是压抑,那种情绪就越是汹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苏叶沉默了片刻。她看着傅景深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看着他因后怕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心中那层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由“戒备”和“商业算计”筑起的高墙,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松动了一道缝隙。她忽然觉得,或许,她不必总是一个人背负所有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夜晚的宁静,也打破了两人之间“只谈公事”的默契:“我怀疑,我父母的死,可能和‘冥府’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