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师这边,是从“理”上动手,是“道”。
两边目的一样,但手段,却高下立判。
“学生,明白了。”张居正领命而去。
徐阶重新坐下,看着窗外的竹林。
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像无数把小刀,在互相切割。
哈密卫,指挥使府。
一名负责后勤的文吏,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都督,出事了。”
林望正对着一张巨大的沙盘,推演着什么。
他头也没抬。“说。”
“我们派去凉州卫,接收朝廷补给的队伍,空着手回来了。”
“嗯?”林望终于抬起了头。
“凉州卫那边说,朝廷下了公文。要核查账目,所有发往哈密的物资,都……都暂扣了。”
文吏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只是凉州,肃州,甘州,都一样。”
“我们派出去采购粮食的商队,也被卡在了山西。”
“晋商的票号,不给咱们兑银子了。所有的粮商,一夜之间,都不卖粮给我们了。”
林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都督,这……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啊!”文吏急得快要跳起来。
“咱们城里,加上新来的几十万人,粮食最多,最多只能撑两个月!”
“两个月后,就要断粮了!”
林望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到墙边,看着那副巨大的大明地图。
他的目光,从京城,到山西,再到通往哈密的每一条商路。
一条条红色的线,仿佛被人用墨,涂黑了。
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罩了过来。
想把我困死在这里?
林望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裕王朱载墎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林指挥!我听说了!他们……他们把我们的粮道给断了!”
“这可怎么办?我要给父皇上书!我要弹劾他们!”裕王像一只没头的苍蝇。
“殿下,别急。”林望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您觉得,这是严嵩一个人的主意,还是徐阶一个人的主意?”
裕王愣住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联手。”林望淡淡地说。
“您现在上书,皇上会怎么想?”
“他会觉得,您这个太子,刚有点成绩,就开始结党,攻击朝廷重臣。”
“到时候,帮谁,都不对。”
“最好的办法,就是各打五十大板,把事情压下去。”
裕王听明白了,脸色变得惨白。
“那……那我们岂不是只能等死?”
“等死?”林望笑了。
“殿下,您忘了,我们脚下的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哈密。”
“这里有几十万,想活下去的人。”
“这里有整个西域,最肥沃的土地。”
林望走到裕王面前,按住他的肩膀。
“他们想用中原的规矩,来困死我们。”
“那我们就告诉他们。”
“在哈密,我林望,就是规矩。”
他转身,对着门外,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传令张猛,全城粮仓,即刻清点,封存。从明日起,全卫上下,实行粮食配给制。”
“传令李过,新兵营训练加倍,但口粮减半。告诉他们,想吃饱饭,就得自己去挣。”
“传令工坊,所有铁料,优先打造农具,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三万把新犁和锄头。”
“传令户籍司,把所有新来的流民,按户按丁,重新编组。十户一甲,百户一里。开荒屯田,按亩记功。”
“告诉所有人。”
林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指挥使府。
“想饿死我们的人,就在京城里,在山西的豪宅里,舒舒服服地喝着茶,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你们,想不想让他们,看到这个笑话?”
门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不想!”
裕王呆呆地看着林望的背影。
他发现,那张看不见的网,非但没有困住林望。
反而像一根鞭子,把他,把整个哈密,都抽得飞速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