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每一下,都敲在殿内所有人的心坎上。
终于,他睁开了眼。
眼神里没有喜怒,平静得像一口深潭。
他拿起御案上另一份奏疏,是河南巡抚用血写成的哭诉。
“开封旦夕不保,臣唯有与城偕亡。”
他又看了看旁边小几上,摆着一个林望通过裕王孝敬上来的金丝嵌宝小香炉。香炉里正燃着西域特产的香料,味道让他很安心。
“河南的匪,谁去剿?”嘉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很冷。
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徐阶低下了头。严嵩的眼皮动了动。
派兵?谁去?派谁的兵?花的钱谁出?
河南就是个烂摊子,一个无底洞。打赢了,是本分。打输了,就是万劫不复。没人愿意去蹚这浑水。
“怎么?”嘉靖冷笑一声,“平时一个个都说自己是国之栋梁,是圣人门徒。现在,朕的子民在被屠戮,朕的江山被人践踏,都成哑巴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裕王,是朕的儿子!他远在万里之外,还知道替朕分忧!”
“你们呢!一个个在京城里享着福,住着大宅子,就只会跟朕讲祖宗规矩?”
嘉靖一把抓起河南的奏报,狠狠地摔在地上。
“祖制!祖制能让那百万流民吃上饭吗?”
“祖制能把那十万反贼,挡在开封城外吗?!”
皇帝的怒火,像实质的压力,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徐阶和严嵩的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他们知道,皇帝是真的动了肝火。
“就这么定了。”
嘉令一锤定音。
“准裕王所奏。命哈密卫指挥使林望,率兵三千,即刻开赴河南剿匪,戴罪立功。”
徐阶大惊,还想再争辩:“陛下!三千兵马,于十万大军,无异于杯水车薪啊!”
“兵在精,不在多。”嘉靖打断了他,“林望在哈密,能用一千人打退瓦剌几万大军。朕,信他。”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看向严世藩。
“至于军费,就不劳烦户部了。”
“裕王在奏疏里说了,此次出兵,粮草军械,哈密卫自备。不花朝廷一分钱。”
严世藩那张胖脸上的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不花朝廷的钱?那林望哪来的钱?这不等于说,这支军队,从头到尾,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嘉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不过,边军入关,总得有个人看着才行。”
他的目光,落在了阶下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身上。
“锦衣卫千户沈炼,不是正在京师吗?就让他做监军,随军行动。军中一切事务,随时密报于朕。”
陆炳立刻出列,躬身领旨:“臣,遵旨。”
徐阶和严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忌惮。
退朝后,徐阶的脸黑得像锅底,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严世藩跟在严嵩身后,压低了声音,恨恨地说道:“爹,这小子,是头喂不熟的狼崽子!养不熟,是个祸害!”
严嵩眯着他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脚步不停。
“看着吧。”
“去了河南,是龙是蛇,是福是祸,还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