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没有理他们,径直走到裕王面前,行了个军礼。
“末将听闻有客来访,特来一看。”
他的目光扫过那群商人,又看了一眼裕王。“殿下可是要为他们做主,减免商税?”
李长史挺身而出,义正言辞:“林指挥,你巧立名目,苛待客商,已是人尽皆知!王爷乃仁厚之主,自然要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林望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弧度。“好啊。”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辩解,只是拍了拍手。
门外,走进两个人。
一个,是断了一条腿的哈密卫老兵,拄着拐,被人搀扶着,脸色蜡黄。
另一个,是一个抱着襁褓的年轻女人,神情麻木,怀里的婴儿许是饿了,正在微弱地哭泣。她的眼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殿下,末将为您介绍一下。”林望指着那个断腿老兵,“他叫李四,上个月巡逻,遭遇瓦剌游骑,为了掩护同袍,被三支箭射穿了腿。这条腿,废了。”
他又指向那个女人。“她叫张王氏,她的丈夫,叫张三,是煤矿的矿工。三天前,矿井塌方,为了把同乡推出来,自己被埋在了
裕王看着这一兵一民,喉咙有些发干。
林望走到桌前,从怀里拿出两本薄薄的册子,一本一本,摆在裕王面前。
“殿下,这是第一本账。”他翻开册子,“这是这十几位老板,这次贩运的货物清单和预期利润。去掉成本,他们这一趟,总共能净赚白银一万三千两。而他们要交的税,是三千九百两。”
他接着拿起第二本册子。
“殿下,这是第二本账。”他翻开,“这是哈密卫阵亡及伤残将士的抚恤名录。按照军法,李四这样的重伤致残,一次性要发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以后每月,还要再发一两银子的月钱,直到他死。张三这样因公殉职的,要发一百两的抚恤金,他的孩子,由卫所抚养到十六岁。”
“除此之外,还有新式矿井安全支架的研发费用,三百两。为所有矿工更换新式防尘面罩的费用,八十两。给学堂的孩子们添置御寒冬衣的费用,一百二十两……”
林望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念一篇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文章。
“这些费用加起来,正好是三千八百七十两。”
他说完,将两本账册,并排推到裕王面前。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个婴儿的哭声,和那个断腿老兵沉重的呼吸声。
商人们的脸色已经变得和死人一样白。
李长史和孙隆,也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望抬起头,看着脸色同样苍白的裕王。
“殿下,您是仁慈之主。”
“现在,请您下令吧。”
“这三千九百两的税,您是想让这些老板少赚一点,还是想让我去告诉李四,他的药钱没了。或者,去告诉张王氏,她丈夫的命,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