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住那个圆脸鞑子,试图从他诡异的笑容里看出端倪。
同时他心里面也急得火烧火燎!
这都耽误多少天了?
晋王李定国的大军现在到了哪块地界?
安龙府的永历皇帝到底有没有被白文选“逼驾”?
可自己倒好,被捆得跟个端午节的粽子似的,困在这深山老寨里动弹不得!
他强压着嗓子眼里的焦躁,冲着那面色铁板一块的寨老提高了声音:“老人家!您老若是火眼金睛!……事到如今,咱也不藏着掖着了!”
石午阳梗着脖子,努力让脸上挤出点“掏心窝子”的诚恳劲儿,
“那俩货,”
他朝清军探子那边狠狠一歪头,
“是正儿八经的鞑子细作!鬼鬼祟祟摸到安龙府来,准没憋好屁!我们仨……”
他挺了挺胸膛,让身上那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却明晃晃是明军式样的号衣更显眼些,
“是晋王李定国将军帐下的!一路追着这俩狗东西的蹄印子过来的!就是为了逮住他们,免得他们祸害安龙府!”
“晋王?!”
寨老那浑浊却像鹰隼般的眼睛猛地一缩!
脸上那刀削斧劈般的冷硬线条,似乎被凿开了一丝缝隙。
他拄着那根磨得油亮的藤杖,脚步沉沉地踱到石午阳跟前,目光像刮骨刀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刮过石午阳那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的脸,又扫过他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
接着,他同样踱到曹旺和陈大勇面前,审视的目光同样在他们身上那身破旧却货真价实的明军号衣上反复逡巡。
那号衣,此刻成了最硬气的无声招牌。
寨老眼中的戒备,明显淡了几分。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憨厚得有点木讷的阿朵爹,大概是觉得气氛缓和了,顺嘴就秃噜出一句:“晋王?不是才过隆林府那边吗?到安龙府来……”
话没说完——
“阿桑!”寨老猛地一声断喝,如同炸雷!
手里的藤杖“咚”地一声重重顿在泥地上!
他狠狠剜了阿朵爹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和恼怒,像鞭子一样抽过去。
阿朵爹吓得一缩脖子,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都白了,再不敢吱声。
隆林!
石午阳心头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
黑夜瞬间亮堂了!他死死抓住了这金子般的信息!
李定国的大军从南宁府出发,此时还在广西境内!
寨老喝斥住阿朵爹,不再看他那张惊惶的脸,直接沉声吩咐,语气不容置喙:“阿桑,这几天把手头活计耽搁一下,地里那点苞谷苗晚两天薅死不了!明天天擦亮,你带上阿力、阿岩,出趟山!”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些,却字字清晰地钻进石午阳耳朵里,
“把寨子里抓到探子的事,还有……这三个人的话,一字不落,去报给驻在坡脚镇的白将军!请白将军发落!”
说完,寨老不再看石午阳等人,转身拄着藤杖,步履沉稳地朝寨子中央那座最气派、门口挂着兽骨和羽毛的吊脚楼走去。
走了几步,又侧过头,声音不大不小地对身旁一个精悍的汉子交代:“回头……给他们弄点吃的……水也给足……那三个穿号衣的,绳子……松一扣,别勒太死。万一……万一真是晋王的人,咱们也留点余地,别把路走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