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急需要嗅到常德那边的风,哪怕是带着血腥和泥泞的坏消息,也比这死水一潭的等待强。
三人三骑,一头扎进了莽莽的群山。
一进入湘西境,老天爷像是漏了个窟窿,没完没了地往下倒水。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头顶,仿佛伸手就能扯下一把湿冷的棉絮。
山路早就泡成了烂泥塘,马蹄踩下去,得费老大力气才能拔出来,溅起的泥浆糊满了马腹和人腿。
山中的溪流全涨了脾气,浑浊的黄水翻涌咆哮,冲垮了小石桥,淹没了低洼的田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腐烂草木的气息,吸一口,肺管子都发凉。
“娘的!这鬼天气!”
曹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破口大骂,
“下起来没完了!刘文秀这仗还怎么打?”
石午阳裹紧了湿透的蓑衣,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成串地往下淌。
他没说话,只是眉头锁得更紧。
这铺天盖地的雨幕,像一层厚重的、绝望的帘子,把他心头那点因刘文秀出兵而燃起的微弱火星,彻底浇灭了。
数万大军拖着辎重,在这种天气里钻湘西的山沟?
简直是噩梦!
他心里的不安,像这不断上涨的溪水,越漫越高。
一路泥泞跋涉,人困马乏,总算在晌午时分望见了老鹰崖那黑黢黢的影子。
雨势稍微小了点,变成了恼人的牛毛细雨。
还没到崖底豁口,几个披着油亮蓑衣、戴着大斗笠的身影就从雨幕里钻了出来。
领头的正是留守山寨的狗剩。
“司令!你可算来了!”
狗剩的声音隔着雨帘传来,带着焦急,
“这南方的天!邪了门了!时大时小,稀稀拉拉下了快一个月!人都快长蘑菇了!”
他把石午阳三人引上山崖。
山寨里也湿漉漉的,窝棚顶上往下滴水,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潮乎乎的霉味儿。
狗剩一边帮石午阳卸下湿透的蓑衣,一边压低声音急促地汇报:
“常德那边有新信儿!刘三将军已经从辰州(今湖南沅陵)祭旗出兵了!水陆齐发!阵仗大得很!”
“水陆齐发?”
石午阳正在拧衣角水的手猛地顿住,霍然抬头,雨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
“刘文秀……带了水师?”
“带了!”
狗剩忙不迭点头,
“水师是卢名臣将军统领!顺沅江往北打!快得很!听说都已经拿下桃源了!”
“拿下桃源了?!”
旁边的曹旺眼睛一亮,刚想咧嘴笑。
“但马步大军才刚出辰州地界!”
狗剩紧接着补了一句,声音带着浓重的忧虑,
“这鬼天气!湘西的山道,一下雨就跟抹了油似的!辎重车陷在泥里,人推都推不动!大军走得跟蜗牛爬似的!”
“坏了!”
石午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