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摇旗一拍大腿,
“留下吃顿热乎的?新搞了几坛湘西米酒,甜丝丝的,养人!”
石午阳按着腰刀刀柄站起身:“酒先存大哥这儿。那俩杂碎刚钻狗窝,清狗的窝边草还没啃热乎,这会儿还在城里寻欢作乐等封赏呢!等他们真被塞进八旗兵营的铁壳子里,想掏就难了。”
他掀开帐帘,午后的风灌进来,带着燥热,
“得抢时辰!”
这南下的满清将领不管是驻城还是野营,基本上都住在兵营里,一般刺杀难度大。
孙德胜和赵山河新降,鞑子必定要试探一番,确认是假降还是真降?
因为鞑子也被骗过很多次,当然没那么快就授军职,如果让他们住进了兵营,那就麻烦了。
帐外,那俩夜不收像两截枯木桩子戳在大太阳底下,影子拖得老长。
郝摇旗跟着送到营门口,看着石午阳翻身上马,那两人也利落地跨上旁边准备好的瘦马,马蹄子在夯实的泥地上刨出浅浅的坑。
“老弟!手脚干净点!”
郝摇旗吼了一嗓子。
石午阳在马背上回头,只点了下头,一抖缰绳。
三匹马立刻泼开蹄子,卷起一路烟尘,朝着野人谷方向狂奔而去,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道里。
郝摇旗咂咂嘴,有点遗憾地看了看营里飘起的炊烟,嘟囔道:“可惜了那坛好米酒……”
转身晃荡着回他那油哄哄的大帐去了。
……
赶回野人谷时,天色已浓墨般泼下。
石午阳没歇脚,径直去了药棚。
豆娘正给马老歪换药,昏暗的油灯下,马老歪缠满纱布的右臂软绵绵地耷拉着,像个破布口袋。
见石午阳进来,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药箱底层摸出一把细窄、薄如柳叶的小刀,刃口在灯下泛着幽蓝的光。
她把这刀连着刀鞘,轻轻搁在石午阳旁边的药碾子上。
孔四贞正低头捣着药,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闷头杵着石臼,捣药声一下,一下,敲在人心上。
石午阳拿起那把小刀,冰凉的刀鞘贴着手心。
他看向躺在草铺上的马老歪,那张因失血和疼痛而蜡黄扭曲的脸上,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
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死死盯住石午阳手里的刀。
石午阳把小刀揣进怀里,俯下身,凑到马老歪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马哥,安心养着。那俩杂碎欠下的血债……哥替你一刀一刀,连本带利收回来。”
……
回到议事棚,众人早早到了,满棚子烟雾弥漫。
石午阳指着墙角烟尘里两个木头桩子似的汉子:“大贵,根叔。”
名字土得像地里刨出来的,人也一样不起眼。
大贵眼皮耷拉着,年纪稍大的根叔嘴角往下撇,两人冲大伙儿抱了抱拳,一声没吭。
“就他们仨?”
曹旺嗓门拔得老高,指着陈大勇和那俩“桩子”,
“司令!荆州那是龙潭虎穴!你真要自己去的话,多带些兄弟……”
石午阳摆摆手,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棚里所有的嘈杂:“人越多,味儿越大。得有人认路认人,”
他下巴朝陈大勇一点,
“大勇脸生,沅州府那会儿,孙德胜都没跟他照过面,赵山河更不知道谷里有他这号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大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手底下也硬实。”
王德发还想张嘴,石午阳已经站起身:“不用再议了,就这么定。家里守好了,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