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棚院子里,孔四贞正低头搅动着锅里新熬的粟米粥,滚烫的热气熏着她的脸。
刘魁猛地站起来,一脚踢开门口挡路的碎碗片,红着眼睛吼道:
“司令!给我一队精骑!老子去把襄阳城外的清狗斥候窝给端了!就扒开那些绿皮狗的嘴,看看那两个杂碎到底钻哪个耗子洞去了!”
“让大家先回,明日再议!”
石午阳看着远方,没有回头。
……
野人谷的议事棚连着几天烟气熏人,跟着火了似的。
自从石午阳开始叼旱烟袋,这很快在谷里形成了一种时髦,
不仅刘魁、王德发、柳元晦他们这些人叼烟锅,连赵竹生和刘志行这俩秀才都开始有样学样。
襄阳、荆州撒出去的探马像犁地的耙齿,把两府地皮都快翻过来了。
消息终于像带着倒刺的钩子挂回来:孙德胜和赵山河那两条毒蛇,果真蜷在荆州府的高墙里头!
更恶心的是,赵山河吹嘘攀上的“章京”,竟是刚从汉中调防荆州没多久的梅勒章京阿尔津!
这阿尔津是努尔哈赤贴身保镖齐玛塔的长子,因积战功擢升为三等梅勒章京,相当于是副将。
“妈的!”
王老六一脚踹在棚柱上,震得顶棚灰簌簌往下掉,
“赵山河那孙子,当年在北京城的时候,老子就该把他踹江里喂王八!他跟那什么驴津……狗津的,不过是在辽东扛大包时喝过一回酒,就敢腆着脸攀交情!”
王德发蹲在角落里,吧嗒着早灭了火的空烟锅,声音闷得像从地底钻出来:
“营里查出来,说是什么津在汉中那会儿,赵山河这王八蛋就偷偷摸摸往阿尔津营门口递过‘拜帖’,只不过那时候清狗瞧不上咱川东这块烂泥塘……”
石午阳靠着墙,眼窝熬得发青,指腹一遍遍刮擦着腰刀柄上的缠绳,刮得麻丝都起了毛。
棚里死寂。
孙德胜和赵山河,这俩货肚子里装了多少野人谷的山道、暗哨、粮库、兵营布局?
他俩活着喘气儿,就是钉在谷里数万弟兄心口上的毒蒺藜!
“得去荆州。”
石午阳声音不高,却像敲碎了冰面,
“把这俩玩意儿,摁死在荆州城里!”
曹旺“噌”地跳起来,眼珠子通红:“我去!老子亲手剐了他们!”
石午阳摇头,眼神扫过棚里一张张熟悉的脸——
刘魁、王德发……哪个不是跟着孙德胜喝过血酒、和赵山河钻过山沟的老兄弟?
这张脸进荆州,跟明火执仗、敲锣打鼓有啥区别?
“脸太熟,味儿太大。荆州城里清狗的鼻子比狗还灵。”
一直闷声不响的陈大勇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石头:“司令,我去。荆州那边的清狗,认得我这张脸的……不多。”
石午阳目光在他那张棱角分明、带着几分生人勿近冷硬的脸上停了片刻,点点头。
这张脸,确实够“生”。
“好,算你一个。”
但他随即皱眉,
“不够。这事儿,得几把快刀,干脆利落,连血沫子都不能溅起来惊了蛇。”
他脑子里飞快地过了几个人影,最终停在结拜大哥郝摇旗的身上。
“老王!”
他转向王德发,
“给我备三匹快脚力!我去趟房县,找我大哥‘借’几把‘快刀’!”
郝摇旗那家伙路子野,手里攥着有专门干湿活的黑道好手,脸生,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