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身后的近百号汉子也齐刷刷跟着抱拳弯腰，黑压压一片。
山坳里一时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山林的风声。
柳元晦已悄悄策马靠近石午阳，低声道：“司令，是真惨……我瞅着不少人鞋都露脚趾头了，脸饿得脱了相。”
曹旺也凑过来嘀咕：“看着是够呛，像一群逃荒的。”
马背上的孔四贞依旧低着头，仿佛对眼前这场关乎百来条人命的对话毫无兴趣。
石午阳沉默地看着眼前这群形容枯槁却眼中燃着求生之火的汉子，又看了看面前深深躬着腰、肩膀微微颤抖的陈大勇——
这个昔日在陈友龙帐下也算一员猛将的汉子，如今落魄至此。
半晌，石午阳上前一步，双手稳稳扶起陈大勇的肩膀，声音沉稳：“陈老弟，还有诸位兄弟……起来吧！”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充满希冀又忐忑不安的脸，
最后落在陈大勇身上，嘴角扯出一个简短却有力的弧度：“野人谷地方不大，但还装得下百十来张要吃饭的嘴！只要你们守谷里的规矩，以后咱们……都是一个锅里搅食的兄弟！”
山坳里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和狂喜的低吼！
近百双眼睛瞬间被点亮了！
陈大勇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重重地、狠狠地点了下头！
……
野人谷的寨门在望时，陈大勇手下那帮蓬头垢面的汉子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伸着脖子往前瞅。
孔四贞伏在马背上，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拖在山道上，像一抹褪了色的旧绸子。
她看着谷口飘扬的“石”字旗，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星彻底熄了——
这深山老林，就是插翅难飞的囚笼。
进了谷，消息传得比风快。
听说石司令绑回来的是孔有德的小闺女，寨子里的人涌出来在谷场上看热闹，指指点点。
可那议论声里，却没多少预想中的唾骂。
“唉，瞧着也没多大点姑娘……”
一个正奶孩子的妇人咂咂嘴。
“唉，全家都填进去了，就剩个孤鸟儿，命比黄连还苦……”
旁边搓麻绳的老汉跟着叹气。
坤兴公主和招娣、豆娘等人也在谷场上晒太阳，
这102营校场旁边的谷场就是大家平时喜欢聚在一起的地方，
连谷内深处开荒扎营的百姓也时常带点东西到这谷场上以物换物。
相当于是野人谷一个小市集。
公主抬眼瞥见刚进谷的孔四贞苍白的小脸和被麻绳磨红的手腕，默默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
招娣更是直接，从自家屋里端了碗热腾腾的红薯糊糊塞到孔四贞手里：“趁热喝，暖肚子。”
她们都经历过全家遭难的疼，那眼神里透出的，不是什么仇恨，倒像是看自家遭了灾的妹子。